若是平常闺秀,在看到眼前血淋污浊的狰狞场面时,早已被吓得唯唯诺诺,而林婧婉却好似全然无动于衷。
不过也是,若她只是寻常人,李重意自是不会如此费心点拨。
他侧目望向她看似无波的脸,自是一眼就能看透她看似平静下的抵触情绪。
若她真如表面那般恭顺,又何必着急置身抽离?
哼,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的唇角微微勾了勾,面上好似被冰覆盖成霜的表情也好像和缓了些。
知道怕就好。
“不急,先听她把话说完再走。”
督主已经发了话,当着旁人的面林婧婉也不好公然违抗。
很快就有小内宦搬了椅子过来给他坐下,还讨好似的递上沾着血的皮鞭。
绯璃见了那鞭子,吓得又是一阵瑟缩与惊恐。
林婧婉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她也对这种折磨犯人的癖好没有丝毫兴趣。
只听李重意轻启齿叩,望着绯璃道:“你在宫中十年,从未出过宫禁,你是如何做到把你弟弟从滇南接到京中,这背后又是何人相助的?”
绯璃眼中的祈求与期盼瞬时化为警惕:“督公,此事与您和贵妃都是毫不相干,此乃我的私事,还望督公不要穷根究底。”
虽然她也知道,对李重意求情被放过的几率有多小,但总要一试。
李重意果真不是那心怀慈悲之人,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脸上笑意似有若无。
“你觉得到了如今,你还是凤栖殿的掌事大宫女吗?你如今这幅模样,竟还敢跟本督提‘私事’这两个字?看来这些年你在贵妃身边耳提面命,却是一点都没有长进,还是说,你要本督把那孩子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摆到你面前,你才肯交待?”
他说话的语气阴寒彻骨,林婧婉都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前段时间在东厂住着的时候,在白昼和深夜里听到的那些如幽冥鬼怪张牙的记忆,此刻好像如潮水般朝她倾涌而来,而眼前这个人,便是小鬼的统帅,真正的九幽冥王。
林婧婉视线再度落到李重意脸上时,却见他盯着绯璃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接着他突然离坐起身,阔步朝绯璃走去,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口。
林婧婉也觉察出不对劲,也急忙上前帮忙查看,只见绯璃口吐鲜血,表情又狰狞转为坦然,似终得解脱。
“她……咬舌自尽了。”
李重意放开依旧没有瞑目的人,身旁看押她的小内侍面露惊骇直磕头请罪,他没有丝毫言语,冷冷的看了林婧婉一眼,出了房门。
重新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下,方才在暗室中发生的一切好似不太真实。
又或者说,眼前的这一切表面美好,才是真正的不真实。
“方才那一幕,你可有何想说的?”
林婧婉被这声闻讯回过神来,抬眸与不远之处的男人对视。
“督公是在警醒我,若是任性娇纵,绯璃便是我日后的下场。”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丝毫的惶恐和不安,李重意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眼前这小女子,是当真是不知道害怕吗?
“绯璃当年与贵妃娘娘同时进宫,一起当宫女的时候相互扶持,后来娘娘蒙皇上恩宠,便也把她召来身边服侍。
四年前,当时承德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江山即将易主,是整个朝廷和后宫诸人心中心照不宣的事。
但朝中许多人暗中支持宁王代替当今皇上称帝,又恰巧在此时,东宫里却传出贵妃与宁王有染传闻,此事后来虽查清是惠妃暗中指使谣言散布,但当时皇上与贵妃之间因此失和,却是事实。
这时候贵妃身边便需要一个人来为她与皇上之间斡旋,绯璃花信之年,又蒙贵妃信任,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你们便挑中了她,暗中给她下药,让她去服侍皇上?”
林婧婉无惧李重意压迫般的目光,方才暗房中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后怕的。
也许在她看来,对比贵妃与李重意的歹毒阴狠,她父亲和姨娘委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她从来没有怕过他们,自然也不会害怕贵妃和李重意,若不能成为同道中人,那么便早些分道扬镳。
“她是自愿的,只是后来后了悔,便想以此作为要挟,来索要更多。”
李重意内心几乎有一个送佛送到西的念头,他继续耐着性子对眼前的小女子说:
“本督与你说这些,不是因为已经死无对证,而是事实如此。这深宫之中的是非曲折,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有的人外表良善楚楚可怜,实则内心藏奸暗地害人,而有的人也许看上去手段残忍毒辣,却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你可明白?”
林婧婉当然明白,她又不是那种少不知事的少女,但她就是心里有气。
是他将她扯进这波诡云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