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沛又把视线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姨母，只见她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睛，默默地跟着母亲起了身，跟在她的身后朝外面走去。
当事人和长辈都走了，云沛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走之前，云沛回头看了还跪在地上的刘婆子一眼。
外祖母这么做，看样子是打算给这刘婆子一点苦头吃了。
云沛收回视线，迈步离开了这间小厅。
走到隔壁一看，正中的一张圆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饭菜。
鲜美的清蒸鲈鱼、白灼虾，色彩或清新或丰富的素炒芦笋、荷塘小炒，香浓醇厚的香菇豆腐煲，汤鲜味美的冬瓜肉丸汤、滑嫩清甜的桃胶角皂米炖雪蛤。
云沛的肚子这时候又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用“咕噜噜”的声音催促着她赶紧入座。
不过，大概是心情作祟，她虽然切实地感受到了饥饿，但食欲却并不大好。
云沛先喝下了一小碗冬瓜肉丸汤，接着又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再用了两三口桃胶皂角米炖雪蛤之后，就觉得自己已经吃不下了。
她捧着还剩了不少桃胶的小碗，视线在桌子上那些像是没动过的菜肴上转了一圈，无奈地暗暗叹了口气。
随后，她用手里的小碗做遮挡，偷眼观察着桌子上的另外两个人。
外祖母显然也没什么胃口，她这一顿，看上去单纯就是为了吃饭而吃饭。云沛心里偷偷想着，估计是要为一会儿，积攒些力气。
刚才自己吃饭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外祖母的视线，几次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在留意着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只要自己但凡有放下筷子的意思，夏嬷嬷就会立刻上前，给自己添上一筷子菜。
一直到自己主动提出想喝汤了，这二位的配合攻势才终于肯鸣金收兵。
至于姨母那边，她就更没有吃饭的欲望了。杜心琼只是抓着筷子，悬空在碗边。碗里的米饭一粒未进，汤水同样一滴未动。筷子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沾染上任何食物的痕迹。
许钰霜对她的态度，显然和对云沛的不同。即便女儿没有吃饭，许钰霜也没有出言催促，更没让人上前给她布菜。
只是在她看过去的眼神里，满是藏不住担忧和心疼。
云沛心下叹了口气，亲手盛了一晚汤，递到杜心琼的面前。
知道她心里难受，定是比谁都没有胃口。可是待会儿，无论怎样看，都会是一场“恶战”，不先补充点体力真的不行。
云沛轻声劝道：“姨母，好歹喝点汤暖暖胃吧。”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捧着汤碗，稳稳地停在自己的眼前。杜心琼这时才仿若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向云沛的眼睛里，满是凌乱的、红色的血丝。
云沛忽然就想起了谢维岳刚才说过的话：姨母去见了冬儿和月衫，却并没有在那停留太久。
她想不到姨母会同那两个同是自己的“女儿”的女孩说些什么，又或许她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计谊冬哭过又闹过，这些事情，姨母一定也是知道的。可她却没有再去看她们一眼，也没有允许她们来见自己。
云沛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她难以想象，姨母的内心会是何等的煎熬。
杜心琼难以拒绝云沛的好意，也不想让母亲再为自己担心——尽管她心里很清楚这是难以避免的。她努力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而后她接过那碗汤，强逼着自己喝下了几口。
清甜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流淌进胃里，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杜心琼莫名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渐渐有了些许力气。
看着她把一碗汤都喝完了，许钰霜的眼眶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微微湿润了。她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都吃完了，那就出去吧。”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杜心琼说的：“外面的事，早晚是要料理清楚的。”
……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屋里也已经点上了蜡烛。
刘婆婆依然在原地跪着，昏黄的烛光从四面八方映照到她的身上，在她的周围落了一地的影子。然而无论是哪一片影子，看上去却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切。
刘婆婆就跪在这些模糊黯淡的影子中央，身体被这屋里的沉重和压抑，压得直不起腰。
许钰霜三人带着各自心腹的婆子丫鬟，一同回到了方才的小厅。
实际上这顿饭，三个人都没吃多少东西，因而总共也就用了一刻钟多点儿的时间。然而，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刘婆子就已经身体发僵了。
她的这种状况，倒不是因为跪着的缘故，而是源于她内心里的紧张和忐忑。
刚才那几个主子不在的时候，她是曾偷偷活动活动腿来着，可那双腿早已僵硬得不听自己使唤了。双手垂落在身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她想要把手松开，在身上蹭一蹭那一手心的冷汗，居然也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