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听到许钰霜都已经这么说了，便轻轻拉起杜心琼的手，将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小瓷瓶，放到了她的手里。
而后，她并没有马上放开，而是用自己的两只手将杜心琼的手包住，充满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两下。
陈老夫人的目光温和，语调很慢，似乎在仔细斟酌着措辞。
“你是个好孩子，父兄得力，家人疼爱，遇事自当想得开些。”
“有你母亲在，无论如何，你总是有退路的。”
陈老夫人固然是好心安慰，不过她这番话，却是相当于给杜心琼、计谊冬，以及月衫这三个人——甚至还有更多的人——都直接判下了“死刑”。
杜心琼听完之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随后，她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了陈老夫人的手上。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握了握对方的手，然后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
小瓷瓶的顶端是一块小小的红布塞子，杜心琼的手看着没有发抖，可却捏了好几次，都没能将那小小的塞子成功捏住。
这样的一个细微的插曲，让云沛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身体。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牙齿间竟然咬着口腔里的软肉，两只手更是攥紧了，手心里正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云沛恍然低下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两只手的手心里赫然八道细窄的白印。
她将两只手徐徐合在一起，而后紧紧交握。
在云沛的前方，杜心琼也终于捏住了瓶口的布塞。
她轻轻地将塞子从瓶口拔出来，然后把那小小的塞子紧紧握在手心里，迈开了腿，再一次靠近小几上的那碗清水。
陈老夫人在她的身后，低声说道：“你现在手里拿着的，是从月衫那里取来的指尖血。你的，是离碗更远的那瓶。”她的声音放得极为轻柔，像是害怕惊吓到杜心琼一般。
杜心琼将手里那瓶装有月衫指尖血的小瓷瓶举起，在碗的上方将其偏倒。一滴鲜血从细窄的瓶口滑出，落在了清水之中。
随后，她将那瓶塞重新扣了回去，又将瓷瓶握在了手里。用另一只手，缓缓伸向了装有自己的鲜血的瓷瓶。
忽然，她的手在半空中毫无征兆地停住了。众人都不敢去打扰，皆是下意识地屏息，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杜心琼蓦地一下子收回手去，她将手指探到了自己的嘴边，然后张口用力一咬。
她的那根手指，不久之前才被夏嬷嬷用银针刺破取了血。此时被她这般全力地咬下去，立刻就有更多红得刺目的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洁白的牙齿霎时变得猩红，溢出的血液同样沾染在了她的嘴唇上，让她原本显得苍白的唇瓣变得红润，隐隐之中竟然透出一些妖异之感。
杜心琼将那只正流着血的手伸了出去，停在碗的上方，让自己的血液滴到了水里。
云沛又一次咬住了下唇，她无声地深深吸了口气，伸长了脖子，定睛往那水里看去，
月衫的血液由于取出来也有一些时间了，所以颜色变得有些殷红深沉。而杜心琼的血，是从刚刚咬破的手指里流出来的，依旧红得十分鲜艳刺眼。
两滴有着明显颜色差异的鲜血，先后落在了清澈冰冷的水里。它们都没有被水流给冲散，而是缓缓地、像是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逐渐向对方靠近。
在两滴血液的边缘触碰到彼此的瞬间，云沛狠狠地闭了一下眼。
其实答案早就已经了然于心，其实并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在杜心琼有所反应之前，许钰霜的身子却先猛地晃了晃，身旁的陈老夫人和云沛连忙扶住了她。
陈老夫人迅速地把手往许钰霜的脉门上一扣，凝神感受了片刻，而后给云沛递去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她对着许钰霜低声说道：“你别太动气，眼下这种时候，你可还得替你家四丫头撑着呢！”
许钰霜听她提起女儿，立刻又缓过一口气来。她张开嘴想要唤女儿一声，却在声音即将出口前忽然停住了。
云沛感觉到从自己的小臂上传来的触碰感，她立刻领会了外祖母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让夏嬷嬷替了她的位置。
她自己则从许钰霜的身边走开，靠近了杜心琼。
“姨……”她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叫她，但还是在看到她的脸时，硬生生地把话给吞了回去。
杜心琼双眼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碗中那已然合为一体的两滴鲜血。不知何时，她已经无声地泪流满面。
虽然眼前的人还是直直地站着，可云沛莫名就觉得，四姨母的脊背好像弯了下来。
她的身体没有动作，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看不出来，可云沛心里却不断地涌起不安，下意识地担心杜心琼会在某个瞬间轰然倒塌。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杜心琼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