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了金颜带着两个小女孩出去，杜心琼脸上的笑意依然未褪，她的眼神里也还带着宠溺，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
那语气里面，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严厉，反而满满都是宠溺。
云沛笑着道：“冬儿妹妹的性子活泼阳光，又不失端方守礼。姑母，你将她教得很好。”
杜心琼听她这么说，赶忙摆了摆手，用带着些嗔怪的语气说道：“端方守礼什么呀？沛沛，你这夸得我都替她害臊！”
她说着谦虚的话，但神色里分明还是难掩高兴的。
“冬儿这孩子呀，也是被我宠坏了。”杜心琼脸上的笑意更浓。
云沛也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多加宠爱些，也是有的。”
“再怎么说，女儿在家里，多说也就是能陪着父母十几年罢了。等到了岁数嫁了人，就算是嫁到眼跟前儿的人家，再想想以前那样日日能见着，也不容易了！”
说着，她还幽幽地叹了口气。
杜心琼听了外甥女说话的语气，又看到了她眼神里略带落寞的深情，心中不禁也涌起了些感慨。
云沛已经算是嫁到了“眼跟前儿”的人家的幸运儿了，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好在想见父母的时候，就立刻回娘家去。
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想必规矩不会少。而且就算府里本身的规矩没有那么多，外面的人也会自行给他们设下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规矩。
听说，谢家的曹老夫人并不让云沛每日都去晨昏定省。这是做婆母的体贴儿媳妇，对于云沛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样的好事，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一个后果。
毕竟云沛是谢家的媳妇，都已经成了婚了，她总不能见娘家母亲的次数，比见自己的婆母次数还多。
就算谢老夫人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也愿意体贴云沛，可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别人嘴里的话想必不会好听。
谢维岳在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云家同样也有人在朝堂上为官行走，若是因此事被人拿住了什么说法，不仅可能对云沛、谢维岳夫妻二人的情分有损，对云家的人也是不利的。
另外，对于云家而言，还容易落个出嫁女不敬重婆母、云家不会教导女儿的罪名。甚至往更严重了说，指不定还有人要编排，说云沛是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在谢家作威作福了呢！
若是牵扯到宫里去，那事情可就大了，搞不好是要被申斥的！
尽管在当事人看来，这就只是一件小事。可出了谢家和云家的院子，被人一番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就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了。
外甥女嫁得好是好了，可就是因为太好了，以至于不得不处处谨小慎微。
杜心琼的心里很是心疼云沛，想到自己也是有个女儿的母亲，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呀，本来也喜欢女孩子。自从那年姐姐带你来晏州，见你玉雪可爱，我可更是盼着自己以后，也能生个女儿呢！”
她的眼神之中满是感慨：“可是这人啊，还真得是亲身经历过，才会知晓个中滋味。”
提起心爱的小女儿，杜心琼的神情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慈爱与温柔。
“生了女儿之后，我内心自然是想千般万般地对她好，恨不得把一切都替她料理好了，不让她自己面对哪怕一点儿的烦恼。”
她略略停顿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但是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她也就顶多能快活这头先的十几年罢了。”
“等她日后离开了我的身边，她总归是要自己去独当一面的。若是因为我把她养废了，让她下半辈子吃了苦——”她轻轻地摇着头，眼神黯淡下来……
“那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脸去见她？”
云沛静静地看着杜心琼此刻的神情，认真聆听着她所说的这些话，内心不禁也为止动容。
她的思绪忍不住飘到了自己的上一世。那时候，自己嫁到了裕国公府，三天两头地就会传来各种各样的坏消息。
云沛知道，母亲会为这些消息烦恼，但不会责怪她，反而还会替她忧心。
可她没有想过，母亲会不会因此而陷入自责之中。
在听了姨母的想法之后，云沛可以确定，母亲一定是会的。
虽然自己的亲事并非是母亲寻来的，但母亲也一定也会埋怨自己。她会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同意把女儿嫁到国公府，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给女儿寻一户更好的人家，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地为女儿的未来做好周全的谋划……
越想着，心里越不是滋味。她仿佛看到了母亲那满是忧愁和自责的面容。
云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此时此刻，她把内心对于自己母亲的愧疚，暂时投射到了眼前的姨母身上。她握住杜心琼的手，柔声安慰道：“姨母，你已经为冬儿做得足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