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杜尔容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把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直接摆到了她的面前，实在苛刻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杜尔容的脸“轰”地一下涨得通红，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措与慌乱，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抹屈辱的意味。
她的嘴唇微微发颤，头也轻轻地晃着。
“我……我……”小姑娘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一句完整的话来。
然而，云沛却一改往日和气心软的态度，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地，再次追问道：“你想吗？”
杜尔常见国公夫人对着妹妹如此逼问，而自己的妹妹又显得不知所措，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心疼。
父亲和姨娘的那些打算，只对他说了，妹妹对此并不知情。他很清楚妹妹的脾性，若是让她知道了那些打算，她今天一定是不肯来这里的。
妹妹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母亲原本也是想着，给她在晏州寻一户人口较为简单的富贵人家，让她能够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的。
可谁能想到，裕国公一行人，恰恰在这时候来到了晏州。这样的高门大户，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如果错过了，这辈子真的就不会再有了。
为人妾室，这听上去，确实不如按照原先的打算，让妹妹去一个富贵人家做正头娘子那般来得体面。
可那毕竟是裕国公府！当朝国公的妾室，又怎么是晏州这些普通的富贵人家能够比得了的呢？
而且还有云沛这么个和善的堂姐照拂着，杜尔容的日子想必不会难过。
他们倒是丝毫不怀疑云沛的品性，却没想过这种事会不会让云沛感到为难。
杜尔常开口，试图缓和当下这种尴尬又紧张的气氛。
他对着云沛说道：“国公夫人，关于这件事，我妹妹事先并不知情，她……”
“不知情？”云沛打断了他的话，她挑起眉梢，冷淡地说道：“她都不知情，你们就能擅自把她的未来都给安排好了？还拿到我的面前来说？”
杜尔常也皱起了眉头，他反驳道：“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妹妹我知道，她向来最是懂事了，一定不会违逆父母的意愿……”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云沛的一声冷笑。
云沛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他，说道：“恕我提醒表哥一句，给别人家里做妾，这可称不上是‘婚姻’。”
杜尔常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的眉宇之间浮现出一层羞恼，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云沛的话。
云沛接着又继续说道：“还有，你妹妹懂事，你们就能不顾她的意愿，把她的未来就这样随意地做了安排吗？”
“那照这么看来，懂事也没什么好的。”
云沛转向杜尔容，提高声音说道：“我这个人，向来看不得这种懂事的姑娘，被家里人这般欺负。”
“所以，容儿妹妹，我在这里问你一句——”
“你是真的想跟着我到邕京，日后给人做妾吗？”
杜尔容抬头望着云沛，身上的颤抖渐渐地止住了。
她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仿佛从胸腔中传出来的一般。
她慢慢地说道：“我不想。”
“什么？”云沛不动声色地又问了一遍：“我没听清。”
杜尔容再次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云沛，神情坚定且认真地说道：“堂姐，我不想。”
另外的两个人在听了她的话以后，却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反应。
许海琴顿时松了口气，心道总算容儿这丫头还是个好的，没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赶忙开口，对云沛说道：“对，对，我家容儿是最懂事的，才不会起那些个不该有的念头呢！”
“夫人，你可别把刚才那混小子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云沛静静地听着，微微挑起嘴角。她没有回应许海琴的话，而是转过头去，又看着杜尔常说道：“堂哥可听见了？表妹说她不愿意呢。”
云沛此刻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脸上的表情虽然不显得如何愤怒，但周身的气势却带了一股冷冽之意。
杜尔常心里有些发怵，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硬撑着说道：“夫人，我妹妹她年纪还小，她如何懂得这些？”
“年纪小？”云沛提高声音反问了一句，接着却又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确实是年纪还小。”
随后，她又对许海琴问道：“舅母，我想问问，咱们家里一直都是这样的规矩吗？”
许海琴被她这个突如其来而没头没脑的问题，给问得一脸迷茫。她有些犹豫地问道：“什……什么？”
“家里的儿女年纪小，就可以逼迫着他们，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云沛越说声音越冷，还强调了一句：“甚至是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