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岳听了云沛的自我反省,却不以为然。他将下巴抵在云沛的头顶,用不同于平常的缓慢语速说道:“夫人,你我之间,何必分得如此清楚?”
云沛的心神不由为他的话一动,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里。
谢维岳回看过去,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都想管的。我做了你没做的事,可你也做了我没做的事。”
“夫妻之间,不就是要相互关照的吗?”谢维岳轻轻眨了眨眼睛。
云沛也跟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随后又稍稍抿了抿嘴。
见这些话起了作用,云沛原本低落的情绪有所回转,谢维岳再接再励道:“况且,你当你相公在战场上白混的?”
“若是连这些部署都没有,我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云沛在他的胸口上轻轻捶了一下:“不许胡说。”
“没胡说。”提起自己过去的经历,谢维岳十分的坦然。
他很平静地说道:“从前年少气盛,看过几次父兄打仗,也算跟着上过战场,便以为自己也对战争了若指掌。”
“莽莽撞撞地披挂出征,其实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彼时的谢维岳年岁尚小,又刚刚经历了丧父丧兄之痛。那段日子于他而言,一定比任何人都更为难熬。
云沛伸出手臂,紧紧地环绕在他的腰间,轻声说道:“好想去那个时候陪着你。”
谢维岳浅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战场艰苦,我可舍不得你去。有你现在陪着我就够了。”
“我又不怕苦!”云沛抬头看他。
“你确定?”谢维岳挑眉与她对视。
好吧,她不确定。云沛闭上嘴巴不出声了。
“好了,我知道你不怕苦,可是我不想你辛苦。”
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云沛的嘴角不禁莞尔,环住谢维岳的手抱得更紧。
“你继续讲,我还想听。”
谢维岳继续道:“当时,父亲留下了许多旧部。那些人里,有许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伯伯。”
“对于他们来说,做子侄,我可能是很招他们喜欢的。但若是作为主将——”
谢维岳嘴角的那抹弧度里带上了一丝自嘲。
“倘若我是他们,我也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子。”
云沛有些心疼,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谢维岳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继续说道:“你放心,虽然有人不服我,但也有人肯帮我。”
“我那个时候年少气盛,意气用事,又一心复仇,只恨不得即刻就跟秀作那帮贼子大战一场。”
“如若不是那些叔叔伯伯拦下了我,帮我筹谋划策,我恐怕就会成为谢家之耻了!”
云沛连忙把那只手从他的手底下抽出来,转而捂住他的嘴巴道:“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谢维岳笑笑,还开起了云沛的玩笑:“沛沛就这么心疼我?”
云沛白他一眼,“反正就不许你这么说。”
谢维岳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以我那次出征时的本事,还当不上什么少年英才的美名。”
“如今来看,夫人就算没有上过战场,行事也比我当初周全许多。”他的语调里带着温柔和笑意。
然而,云沛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被他逗笑,而是从他的怀里起身,满眼心疼地看着他。
云沛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担心还是太少了。
她还记得,前世谢维岳出征的那段日子里,那种挂心的滋味。
不过,她的挂心很简单,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危及性命。
也许是对他的自信,亦或是自己的眼界有限,她并未考虑到谢维岳可能会遇到的困境。
云沛道:“你又在说胡话,那场战役的胜利,就算有其他老将的帮助,也是你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你在之后的战役里还能屡屡立功,这不就更说明了你的才干?”
“你是最好的谢家儿郎,是最好的谢维岳。”
谢维岳脸上露出极其少见的灿烂笑意,他的语气也轻松了些,对云沛说道:“也是,我若是没点真本事,又怎么配得上娶到沛沛?”
云沛的真情实感被他的调笑所打断,她嗔怪地瞪他一眼,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再说话。
谢维岳顿了顿,又说起今日之事来。
“其实,我也只是担心,若我出手解决那些官兵,恐怕会吓到你,所以才找了刘茂学来。”
“要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夫人的灵丹妙药,才能让白岗这么老实地交代了实情。”
云沛在他怀里抬起头,耳朵蹭过他的衣襟,微微发烫。
她小声地嘟囔道:“那是公冶寒的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