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澜颂大病了一场,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才算好起来,百里桑洛这半个月连酒坊都没有去,日日待在澜颂的小院子里,煎药喂药,喂饭打扫卫生,甚至是换洗下来的衣物都亲力亲为洗干净了晾起来。
而这半个月里,联合起来的几大仙门倒是在鹤安前与南疆寨不过一线之隔的遥平峡谷僵持了下来,只不过这几大仙门没有冥川谷的人参与。
“南风来信了,遥平峡谷一战不分伯仲,如今僵持着,不过马上就要下雪了,怕是只能休养生息了。”他捡着消息讲给钟离澜颂听。
她靠着软枕看着窗外,那窗边有一颗很大的梧桐树,以前娘亲总喜欢坐在树下教她吹笛子,给她讲钟离氏先辈的故事。
树叶随着风落下来,在空中打着转,歪歪扭扭的飘到了窗台上,她看着入神,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低低喃语:“娘亲……”
百里桑洛将信纸递给她,又给她说了另一件事:“我答应了占婆婆,跟着她学奇门遁甲,澜颂,我不想做废人了,一辈子只会酿酒,我想帮你,我们一起报仇。”他鼓起勇气不敢抬头看她,生怕她看见自己眼底倾泻而出的恨意。
从被扔进镇魂冢的那一天起,他心头便带着恨的,可他遇上了心软的神,他只想留在她身边,哪怕后来在沧浪峰受尽了白眼与嘲笑,但也是因为是他们母女为他寻的庇护之所,且对他带有期盼,盼着他学有所成。
他努力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努力的修习,直到灯笼被毁,那被埋起来的恨意突然就暴了出来,那是第一次,他不顾后果的将周时安往死里揍,根本就没想他活下来,那三十六道混元鞭也不过如此,他抗下来了。
想着澜颂,大师兄,还有师父,他又将那些仇恨藏起来了。
蛮荒历练再见到她,依旧是那么恣意明媚,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郎,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坏,若是她知道自己内心如此阴暗,还会关心他吗?
被百里桑祁设计刨了结元,醒来在马车上,睁开眼就见着了她,仔细的拿着帕子在帮他擦脸,想要开口说话,却抵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冥川谷了。
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没了结元,连普通人都不如的这个事实,修养的一年里,澜颂只要不在修习和历练,其他时候都会去看他,那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此也好。
若是能一直被她这般心疼和关心,能够一直陪着她,也挺好。
仇肯定要报,但不能被她知晓。
她这般好,肯定不会喜欢一个心理阴暗又满腹仇恨的人的。
他想着等着澜颂十八岁完成了圣女继承仪式后再修习和算计报仇的。
可现在,百里桑祁害死了她的娘亲,他势必要报仇的,前尘旧恨要一起算。
便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总要光明正大的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如此也好,那明儿你便不要过来了,去找占婆婆吧,好好跟着她学,以后将谷中的机关术术都给你负责。”钟离澜颂回过神,扯了被子一角擦了擦眼睛。
“圣女。”钟离黎夏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寒意,屋子里温度都降低了几度,见着杵在一边像个木头一样的百里桑洛,实在没有一点好感,冷冷的道:“桑洛啊,你先回酒坊吧,我跟圣女商量点事。”
这半个月,谷中众人待百里桑洛的态度也都变了些许,他们的大祝司就是死在了百里一族的手里,这小子也算是百里一族的人了,哪怕是废人一个,在冥川谷待了六七年又如何,都改变不了他的身上流着百里氏的血。
澜颂坐起身,使了灵力将屋子里的薰笼点燃,掀开被子下床,又将窗户给关上了,坐在薰笼边上烤火,抬眸问道:“何事?”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将百里桑洛赶出谷去,你不知道这半个月外面流言蜚语多得很,弄得人心惶惶的,他身上可是流着百里氏的血的。”钟离黎夏将袖口处打湿了的一角放在薰笼上烤着。
门外的百里桑洛听着这话,遍体生寒。
“而且,流言蜚语可不止这些,那小子打什么主意,谁不清楚,也就你傻乎乎的什么也不在意,他看你的眼神……澜颂,我不信你不知道。”钟离黎夏叹了口气,到底是直接拆穿了出来。
“圣姑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他不过是一同长大,玩的好了一些罢了,知晓他遭遇悲惨,多关心了几分,你这话的意思我倒是不懂了,在阴阳怪气些什么?”钟离澜颂听着前面还好,后面半句怎么感觉含沙射影,听着让人不舒服极了,何况娘亲也刚走没多久,心里本就难过着。
少年的爱意汹涌又克制,自以为小心翼翼瞒过了所有人,殊不知那眼底偷偷倾泻出的分毫已足够被人察觉,除了当事人。
他站在门外,刺骨的寒冷都不及心里的冷,这些话他也无暇去分析钟离黎夏是否是说给他听的,终究是他奢望了,一厢情愿的是他。
他魂不守舍的离开了院子,一路去了酒坊,酒坊的架子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