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庄老夫人心知,她若再不退步,怕是就要皇权压头了。
郁峥的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反复思虑后,庄老夫人朝外吩咐:“来人,今日府中人多,让厨房多加两个菜。”
“是。”下人领命去了。
姜舒几人闻言长松口气。
庄老夫人这是留周泊序用膳,变相同意了。
“谢老夫人成全。”周泊序起身,深躬致谢。
郁澜红了眼眶,哽咽道:“谢母亲成全。”
庄老夫人怅叹一声,望着庄韫怜忧道:“老身别无所求,只要你们待韫儿好就行。”
庄韫是庄家的希望,也是支撑她熬下去的唯一力量。
“晚辈绝不食言。”周泊序再次郑重保证。
庄老夫人看着气宇轩昂的周泊序,想到十年前庄家对他的伤害,又想到他今日重诺,心中终是有些愧疚。
细究起来,周泊序并不欠庄家,反倒是庄家欠了他。可他心怀大度不计前嫌,还愿意接纳庄韫,实属难得。
往事不可追,人总要向前看。与其日日提心吊胆,不如放手成全。
心中的那道坎一过,庄老夫人骤然释怀。
天上阴云散开,金色暖阳洒向大地,融化积了几日的寒雪。
午膳时,庄家的膳桌头一次坐这么多人,头一次这般热闹的过年。
看着给庄韫夹菜盛汤的周泊序,庄老夫人忍不住老泪盈眶。
庄韫还未出生便失去了生父,或许这是老天给他的补偿。
膳后,周泊序起身告辞,没有多留。
今日之事庄老夫人虽同意了,但毕竟是在庄家,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顾虑庄老夫人的感受,不甚方便。
临走时,周泊序深看了郁澜一眼。
知晓两人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又不得良机,姜舒便道:“明日王府摆年客宴,阿姐带韫儿早些来。”
郁澜一怔,随即应下:“好。”
庄老夫人听着她们的话,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知道,郁澜在庄家的日子不多了。
郁峥姜舒同周泊序一道离开,上马车前周泊序朝两人拱手:“多谢。”
郁峥墨眉轻挑:“明日记得带年礼。”
周泊序一愣,随后失笑:“好,定然给你备份厚礼。”
今日能说服庄老夫人,郁峥可是出了不少力,理该以厚礼相谢。
回去的路上,周泊序浑身轻松,嘴角挂着压不住的笑意。
“公子回来了。”回到周府,门房下人见到神采风扬的周泊序,很是惊讶。
“嗯。”周泊序应了一声,步履轻快的进府。
下人看着周泊序的背影疑惑挠头:“真是奇了,公子今天竟然应我了。”
因是过年,周家来了不少亲戚,这会儿都聚在厅中喝茶闲话。
“哟,泊序回来了。”
“舅舅,舅母……”周泊序一一问礼。
周母神色不虞道:“大过年的不在家陪客,你忙什么去了?”
衣着端方面容雍庄的周母,一开口嗓音似破锣。
尽管她穿了立领衣裳遮挡,但若细瞧,还是能隐约瞧见脖颈上的疤痕。
那是当年周泊序要请旨出征西南,周母以死相拦留下的。
当年周泊序铁了心要出征,周母也横了心寻死,匕首割喉时没有半分手软。
虽抢救急时保住了命,但那一刀割的太深伤了喉咙,周母将养了半年才得以重新开口说话,只是以前的悠婉嗓音变成了破锣之音。
自此,周母闭府而居,除了家中亲戚鲜少见客。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泊序抿唇道:“我去了庄家。”
“什么!”周母怒而拍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太傅和众亲戚也满脸惊愕,不明白周泊序大过年的跑庄家去做什么。
“你去庄家做什么?”最终,还是周太傅问出了声。
周泊序如实道:“求娶。”
“十年了,你还不死心!”周母怒其不争,一脸沉痛的捂着胸口。
周泊序直视着周母,执拗道:“儿子一辈子都不会死心。”
“唉!”周太傅无可奈何的摇头沉叹。
周泊序回来前,周母还在同亲戚们说道,今年一定要给周泊序相个闺秀成婚。
甚至亲戚们还拟推出了人选,就等周泊序回来相择。
可周泊序却告诉他们,他去了庄家求娶郁澜。
当年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上京贵族和家中亲戚人尽皆知。
这些年周泊序勤勉上进,身居高位,再未提过郁澜,大家都以为他在疗伤淡忘,却不曾想他的执念从未变过。
他还是要娶郁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