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不算太长,可背着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费了苏蔓不少的功夫。
等两人爬到山顶时,苏蔓的两条腿都软了,整个人也仿佛刚从汗蒸房里出来。
嫩白的脸颊绯红一片,墨黑的长发被热汗濡湿,膝盖和裙摆上满是泥泞,明明看着可怜巴巴的,却又觉得她本该是这副自由随意的模样。
苏蔓将厉闻川放到一棵大树旁,想了想,又拿枯树叶盖住了他的大部分身躯,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
厉闻川觉得好笑:“你这是在干嘛?”
“伪装呀。”苏蔓很认真地铺着树叶,“你不知道吗?生物会生出许多伪装色,像竹节虫和变色龙那样与环境融为一体,好彻底骗过自己的敌人,躲避伤害。”
厉闻川幽幽地盯着她看。
她的这番话,简直像是她的一段自我介绍。
不对。
她根本就不是竹节虫,她才不怕被猎捕。
善于伪装的从来不止有弱小者,更多的还是捕猎者。
苏蔓如同一朵艳丽的食人花,用美丽又无害的模样诱捕着猎物靠近,再将其一口吞下嚼得粉碎。
苏蔓被他盯得发毛,以为自己又露出了什么破绽,连忙找补道:“这是我爸爸以前带我去打猎的时候告诉我的……”
狩猎从来都是贵族的游戏。
即使苏蔓没真正参与过,也在那些偷猎者猎杀动物时窥见了一二。
厉闻川将自己腰间的枪扔到苏蔓面前,饶有兴味地说:“那你会用枪吗?”
苏蔓小心翼翼地捧起,睫毛慌乱地颤动:“不、不会,我当时只是跟着我爸到处看看而已……”
即使狩猎是贵族之间的游戏,女性也很少能够被允许使用枪支。
一是大多数千金本就娇气,觉着枪支刀剑太过粗莽,不该是她们这种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该用的东西。
二是男人们并不喜欢菟丝花和金丝雀拥有太多打打杀杀的“小玩具”。
所以即使苏蔓以前和一个老猎人学过怎么开枪上膛,此刻回答自己不会用枪才是最优解。
她说完将枪捧回到厉闻川手边,仍是一脸乖顺。
又说谎。
厉闻川淡淡地扫过苏蔓拿枪的手。
不会用枪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姿势拿枪?
苏蔓没注意到他审视自己的眼神,只是低头思考着厉闻川腿伤的形成原因。
这腿伤约莫有十年了。
和他身上其他的旧伤疤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
然而从外观上看,完全看不出来他的腿曾经断过。
大概是厉闻川不想被仇家知晓弱点,所以每时每刻都在强撑吧。
人人惧怕的恶鬼其实内里脆弱不堪,阴雨天便会失去行动能力。倘若被人知道,他怕是早死八百回不止了。
想到这,苏蔓忽然意识到自己掌握了这个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祸兮福所倚,她总要把握住任何一个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的腿能完全治好吗?”
厉闻川失笑:“我现在还能正常走路已经算是医学奇迹了。”
他忽地捏紧她的下巴,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线:“嫁给一个又毁容又残废的男人,你应该很委屈吧?”
厉闻川想,如果这个女人敢点一下头,他就拧断她的脖子,叫她永远睡在这片斜坡上。
苏蔓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突然把他的半张面具摘下,轻轻吻上了他的脸颊。
“闻川,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用戴上面具。”
“如果你的腿以后都不能治好,就让我来当你的双腿。”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绝不会离开你。”
苏蔓的语气饱含温柔、卑微、心疼、深情。
快给自己都说恶心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演得天衣无缝,苏蔓看他的眼神也带着点小小的骄傲,似乎是在期待着他能给她一点正向的反应。
厉闻川只觉得她这个样子有几分有趣,便顺着她的意思问:“真的吗?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
苏蔓没有想到对方会回应她,以为自己总算诱骗到他了,一时欣喜得有些忘形:“真的!”
厉闻川盯着她没有再说话,眼神像是在分辨她那轻飘飘的一句承诺里,到底有几分有重量的真心在。
猜测是无用的。
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他倏地举起枪,朝前方的树开了三下,每一枪都干脆利落。
却吓得苏蔓呼吸一窒。
“闻川?”
突然开枪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通知他手下来寻他的信号?
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响彻云霄的枪声不仅是他的手下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