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最混不吝的宋寒州也端直脊背,眼神炯炯,不过他看的不是周老先生,而是明翙。
明翙此生心境不同了,上周先生的课格外认真,上辈子那些小情小爱算什么?
听老先生讲国,讲家,讲天下百姓,才让她心驰神往。
谢云绮听了一会儿课,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些,视线不知怎的,便往明翙认真的白嫩小脸上看去。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凝神坚韧的模样。
记忆里,她很柔弱很卑小又很自傲,幼年见过一面,窝在明禛怀里,连人都不敢见。
后来他派人暗中观察她,记录她生活小事,准备从她处下手,夺取她的芳心,娶她做自己的妻子,但他并不喜欢她,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只适合做他争权夺位的工具罢了。
他设计明家马车落崖,又从天而降救下她的性命,也准备在马球会上自取其辱得到她的怜悯与同情。
原本以为她对自己的爱慕喜欢,会水到渠成。
可没想到,她对他却不屑一顾,反而对宋寒州青睐有加。
还刻意促成了他与甄宝珠的婚事。
她为何会这么做?她那日让宋寒州踢他入水时,清亮干净的桃花眼里全无情意,只有一片令人胆寒的凛然……明明有恨的,今日又一汪淡然,什么都没有了。
谢云绮心底蓦的说不出的一慌,目光恍惚地看着小姑娘明黄挺直的背影。
心中忍不住一阵钝痛,那种细密的疼痛,不知从何处涌起,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再也无法维持淡然,尤其在看见她与宋寒州亲昵谈笑时,他心中那隐藏的戾气都快遮掩不住了。
“七殿下……”
温必成瞥见谢云绮紧握的拳头,见他身子微微佝偻,忍不住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谢云绮胸口有些难受,眼前很快便泛起一片血红的迷雾。
朦胧的迷雾里,好似传来一阵男人凄厉的嚎啕声。
他不知是谁在哭,是谁在叫,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喉头顿时涌上一股甜腥味儿,他紧握双拳,死死将之强压了下去。
“我……没事。”
来安陆侯府读书的机会得来不易。
他绝不能轻易放弃。
休整好心情,他才重新掀开眼帘,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周老先生的声音上。
可明翙清脆软糯的声音却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回荡。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先生,我背得可对?”
“很好,四姑娘背得极好,坐下罢。”
周老先生抽背《大学》,明翙主动回答。
大宁女学多数教的都是《女戒》《女德》等书,明翙这么小的年纪便熟读了四书五经,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惊愕了一番。
明翙淡然坐下,垂眸看着自己的书卷,全然不在乎任何人的模样。
宋寒州兴奋地为她鼓掌,谢云绮压抑着情绪,克制地看了看她与宋寒州对视,心尖微微一刺。
上完课,已到午时。
周老先生身体不好,只授上午。
学子们便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明翙还在收拾自己的书本,宋寒州又局促地凑了过来。
“翙妹妹。”
葫芦提着书箱子,站在不远处抓耳挠腮,想将自己这不着调的主子抓回去,又拗不过,一脸为难。
明翙含笑看一眼葫芦,又抬起长睫看向宋寒州,问,“小侯爷可还有事?”
宋寒州还是第一次主动与她保持了些距离,“我……”
明翙挑了挑眉,将先生发下来的《农政全书》整整齐齐地放进书箱里,“不说的话,那我先走了?今日先生留下了课业,我得回去提前完成。”
“别——”宋寒州见四周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红着俊脸支支吾吾道,“我求了母亲好几日,母亲才答应我肯重新上安陆侯府的门提亲……翙妹妹,你觉得小爷我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得托付终身?你若觉得我好,过几日我便让母亲上门来,咱们定了婚约,明年春闱后,我考出个进士,直接上门迎娶你如何?”
宋寒州越说眸子越亮,他行事乖张,离经叛道,从未这么耐心对过自己喜欢的小娘子。
还是头一回这么规规矩矩想认认真真将明翙娶回家。
明翙都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可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又岂能随随便便与人定了终身。
“小侯爷很好,只是——”
“爷都改了!”宋寒州知道她要说什么,慌忙竖起手指,诚挚道,“从公主别院回来,我已同青楼里那些姑娘都断了关系,以后再不会去找她们的!小爷虽然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