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忙地走下石阶,奔向亭外,欣喜唤道:“皎月,你怎么去了这么好一会儿了?”
“夫人找我问了些明儿十五晚上要在哪儿赏月,奏何种音乐,还有…一来二去,由不得说了些时候儿。” 郑皎月紧行两步,挨近秋蘅身边儿。
“三哥哥…怎也在此?” 郑皎月的视线自是没有错过亭中那身姿挺拔俊秀的男子。
说着,她二人再进入亭内,郑皎月先开口道:“三哥哥好,怎么不见二哥哥?” 她先前就知道二哥哥与三哥哥一同出去办事了,想来是今儿才回来的。
“二哥才在老夫人屋里陪着说话儿。” 向她俩人转过眸来,郑宁答了句后,目光依旧放回至水面的残破荷叶。
听得如此,她二人稍立了会儿,又不见郑宁再有言语,两人目光对上,郑皎月便再出声道:“既如此,那我们先过去老夫人那边了,二哥要一起去么?”
闻得此言,郑宁再回过眸来,看向二人,只视线不由在秋蘅身上多停留了片息,才道:“不了,你们去吧。”
待两人向郑宁作了别,直至她二人出至亭外,他又将眼神投向了秋蘅,直到那纤纤袅娜的背影消失在百步之外的一处回廊,他才收回了视线,眸中暗含不舍。
回想此前的日子,自打他幼时被接来养于郑府,他每每期盼的便是那秋府表妹过来这边顽乐,但他到底只是郑国公的养子,故而在这府中自是举止言谈都要小心留意。
后来无意中听到郑太夫人论起表妹婚嫁之事,他原本打算着找个恰当的时机,在郑老夫人、郑国公跟前讲明他对袅袅的心意。
只那时他考取功名不中,觉着无颜提起,颓丧了好一阵子,直到不久后,他听闻表妹府上与卫府已放了定礼,他顿时只觉太迟了些。
此后他将心思几乎都投注在了科甲之上,幸而不曾再落第,后来既有郑国公在内廷打点,他便也留在了京中任职。
今再遇袅袅,他不免在想要是当日他去和老夫人、国公表明自己的一腔情意,即使那时他没有考取个功名,会不会也有几分希望呢?
想来想去,到底还是他当时怯懦了些,郑宁倏尔想到或是他胆怯一时,由不得心内长叹数声,心绪愁闷的他此时并未留意不远处廊檐之下立住的二人。
若郑宁这时回过头去,定能一眼瞧见那廊上之人不止郑淮。
而立于廊檐下的郑淮自是将方才水亭中的种种光景悉数收入眼中,他自也知不好再说什么的,毕竟但凡有心之人见之,也能察觉出去一二分不对劲来。
至于郑宁对表妹的几分心思,郑淮之前就隐隐觉察了一些,但表妹现今已嫁入卫府,况且此时他身边还有卫侯在侧,他也只能当作全然不知一般。
略想了想,郑淮便向卫侯笑道:“阿宁也真是,自个儿跑了出来赏残荷,也不知叫上兄弟一起。”
“罢了,这破荷叶也没什么可赏的,咱还是先回去吧,至于阿宁,他打小就喜欢一个人待着,先别管他了。” 说着,郑淮便邀卫侯一同走回郑太夫人那儿。
卫侯听了,口上答应了一个“嗯”,欲要走开之际,他稍偏过头再往郑宁所在的那座亭中瞥了一眼,心中思绪百端。
走在路上想了一回后,他终是将心内那些杂绪清空,往事终究难免化作云烟,他为何定要深究?到时惹得自身心烦暴躁,岂不自寻苦恼?
最为重要的一点却是:往后岁月之中,她的身边只有他不是么?
再者,依他看来,那郑宁不过是自个儿暗里揣着一番心思,而袅袅想来也不知情,如此想着,卫侯心内才宽松了几分。
在郑太夫人那边儿用过了午饭后,秋蘅就辞别了郑皎月一干人,坐上车一径往秋府去了。
直到起更的时候儿,才回至卫府。
大半个时辰之后,才洗沐完毕的秋蘅坐在里间,手内握着只茶杯,正小口小口的吃着茶,这时卫侯从外走了来,就也在桌边坐住了。
自倒了茶后,他也不着急喝,只将茶杯搁在手里,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索着杯壁,俊眉微沉,目色难辨。
见他此般个模样儿,她自向桌上盘中拣了一颗枣,而后递在他眼面下。
再笑道:“想什么呢?看你进来坐了会儿,也不言语声儿,莫不是今儿出门去走走,觉着无聊得乏了些?”
毕竟她观察他今儿个好像兴致缺缺的样子,好似从她舅舅府上出来以后,便像是心里揣了事儿一般。
“没有。” 他口中吐出两个字来,一面接过了她递来的枣子。
但男子眸中隐隐的犹豫之色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便再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或是要问我的?”
“你说就是了,做何还扭扭捏捏的?” 她不免接着笑向他说道。
卫侯抬眸迎上她含笑的目光,心内所想自然是白日里那郑宁在面对她时所显露的种种情态,虽袅袅不察,但他又不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