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右在一侧,瞅到这一幕,心内虽然嘀咕,但面上不显,只是难以直视,而蘅娘见之,双唇略微动了动,但之后却是一直紧抿着,一语不发,想必也是看出了些什么。
西宁王有事没事儿地找着话儿说了半晌,怀安王因为方才对方的举动,难免心中生了些许郁闷不快,但也不好显露,只略略回应上那么一两句。
街上闹热欢快的景象随处可见,一对对有情人也是成双结伴而过,如此欢愉之象,触目成喜,而西宁王却道,“当下虽是乞巧之日,但你我兄弟二人又无旁人相伴,不如今夜小聚一回,以慰寂寥,如何?”
听得此言,怀安王眉头一紧,只道,“若我记得没错,三哥应是有了未来王妃,那宋家小姐也算名门闺秀,三哥如何还谈什么寂寞之言?加之今日也是乞巧,三哥不若打点一份礼,送到那宋府,也当同未来三嫂增进些感情,如此也算好事。”
西宁王清朗的眉目微微舒展,只笑而不答,但此时那温和表象之下,无疑不暗藏着丝丝缕缕的危险之意。
府上身边心腹之人都知主子不喜提起这门赐婚,但如今怀安王却正正说到这上面来了,江右不免将心一提,不过又见主子似是毫无所谓的神色,一时不知该作何揣测。
“既如此,我就不叨扰三哥了,趁着这时天还不算晚,三哥莫若再想想送何礼与宋府小姐,我就先告辞了。” 怀安王不欲多留,便要起身离去。
蘅娘见此般形景,也只得在其后跟了上去,莲步走过西宁王身侧时,好似耳边听闻到一记散漫的冷笑,身形稍稍顿住了一瞬,却也低垂着眸,不曾抬眼看去。
如此一来,自然忽略了西宁王那一直盯向她手里小像的眼神,似是躁郁,又似是不满,亦或是掩埋在心底的一两分落寞。
那孤凉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直到那双影儿完完全全消失在视野所不及之处,他才缓缓垂下眸来,一时僵立在原地,少顷,才回过身向另一边而去。
亥正时分,蘅娘同怀安王走在回府的路上,她正心里揣着思绪,忽听得男子提及了此前她仍在花楼之时,西宁王夜宿她房内之风闻。
自从被赎出花楼,在怀安王府之际,虽然外界种种传闻,就连府内也是偶有风声,但见对方也像是毫不在意的模样,而且从未问及她和西宁王之前相处如何,她亦就一丝一毫也未在他面前提到过。
如今见对方少有问到这事上面来,她不免心内忧虑,生恐是对方怀疑起了她的身份。
但没曾想听到的话却是,“三哥他之前,是不是……待你不怎么好?”
他早就在沁芳院里听说过,西宁王并不怜惜女色,甚至就算夜夜眠宿,然而对蘅娘这般希世之美人,也动辄训骂发气,丝毫不怜其万千容色。
蘅娘微微一笑,似是无奈,又似是无感,口中淡淡道,“也就还过得去,并无好不好之说,况且是西宁殿下,我如何敢妄加评论呢?”
“如今殿下这般问起,可是嫌我出身?” 她另附言问道。
“绝没有的事,只是……罢了,从今以后,还是莫要再提那些个不重要的了,毕竟都是过去之事,没有意义,莫若往前看!” 怀安王也只是突然才发现,凡是他那位三哥在跟前时,蘅娘总是只顾低着头,似是怯惧的模样,就连一句闲话也不敢多提。
及至怀安王府时,两人道过别后各自往一边而去,此时天将至三更。
从里间屋里洗沐出来,让外面的两三个丫头进来暂且收拾了一番,而后一人独坐于梳妆镜前,用手巾拧着湿润的发丝,而后不知何时坐着就发呆了一回,恍然回过神来,往镜里一瞧,略略有个人影儿,心内不由唬了一跳。
来人不是西宁王还能有谁?
她真真不知殿下什么时候也习了这个性儿,突然一声不语就出现在别人房中,况且还是深更半夜,若是寻常之人,恐早被吓出阴影儿来了。
“殿下请坐。” 蘅娘不得不起身应付,就近搬出一张椅来,搁在西宁王面前。
卸了白日里的妆饰之物,素雅至极的女子披散着一头乌亮亮的黑丝,内里裹着新荔色的抹胸,腰间系着湖绿百迭裙,外面罩着秋香色的纱衫,而后再去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合上,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把绣有缠枝葡萄纹的紫柄团扇。
这团扇是她忘了搁在外间的某个小角落里,当下见着了,于是捡进屋里来,复又搁放在了梳妆台上。
只是,当她眼眸一转,眼神无意间扫过那梳妆台面左上角搁置的几枝双头莲,亦用旋折未开荷花假做成的,且这工艺更为精巧细腻,比之前在那街市上见到的估摸还要生动灵美。
一时见了这双头莲的她倒把那原本放在台面上的小像暂时抛之脑后,也没曾注意自己那小像已没了踪影儿。
“这是……” 轻声呢喃了一句,她不曾记得自己屋里有双头莲,好像也不是怀安王遣人送来的,于是转过面来,望向静坐在椅上的清流男子,眸中自有询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