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出租车停在公司楼下时,阿黎几乎是滚出车门的。
此时此刻,她想她终于体会到了万盛变成泥鬼时的感受。她的四肢躯干都软塌塌的,像是被夏日高温融化了的冰淇淋,变得黏腻。她感觉她的灵魂在不断往前走,可脚连着腿粘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后是身躯和胳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不算太长的延伸线。
她整个人像个伸展开的面片一样,在地面上摊开了。
又在下一瞬间被温度极高甚至能煎鸡蛋的地面烫到,“腾”的一下支棱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方鹤年在付款,没看见她这丢人的瞬间。
还好还好,阿黎松开了拳头,还好方鹤年足够幸运,不然他等下难免有血光之灾。
……
啊,她昨天是不是说过什么类似于“从明天开始要做一个温柔慈爱和善可亲的神明”之类的话来着?
阿黎长叹一声,只觉得神生多艰。
公司的大楼就是一栋普通的写字楼,原本阿黎以为公司应该在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至少从古至今,她见过的一些道观啊还有方士聚集的地方啊都在深山老林里。
没想到公司大隐隐于市,只是在写字楼里租了一层,不,甚至不到一层,只是那么几间房。里面也没什么人,一个前台昏昏欲睡,一个保洁员在旁边刷手机,还有一个穿着蓝白卫衣戴黑框眼镜的酷哥倚着沙发转笔。
他面前是一张纸,上面稀稀拉拉写了几个字,隐约看得到是“任务汇报”。
阿黎压低了方鹤年的肩膀,窃窃私语:“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他有点眼熟。”方鹤年也小声说:“他好像昨天晚上还是你的狗来着。”
卢开宁动作一滞,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他冷笑道:“这不是和我共侍一姐的方二哈吗?这都十二点了,你还知道醒?”
方鹤年往阿黎身后站了站,又和她小声咬耳朵。
“他现在骂人都不管是不是连自己一起骂进去了,他气疯了。”
卢开宁:……
他真是见不得方鹤年这副贱兮兮的样子。
“经理还没来,先把报告写了。”
他把任务汇报拍在方鹤年面前,自己坐去了沙发的另一头。
方鹤年见好就收,这种报告什么的大学时写的多了去了,他拿起笔行云流水,三下五除二写了几个大字,然后笔帽一盖,双手抱胸开始欣赏。
“这么快?”阿黎有些惊讶。
她还记得以前那些大臣们给皇帝写奏疏的时候,那叫一个抓耳挠腮撕心裂肺。或是奏折本有几页就写满几页,用词丰富语句华丽,读了半天都读不懂那种。
阿黎最近追剧时对着读音和字幕熟悉了不少简体字,她拿过来报告,像个检查孩子作业的家长,先是心平气和,随后越看越皱眉,紧接着怀疑人生,最后又开始心平气和。
这是一种接受自家孩子就是个小辣鸡的心平气和。
毕竟自家孩子还会一直这样辣鸡下去的。
阿黎深吸一口气,第二次看方鹤年写的那个任务报告。
第一句话“我太奶贼6!”。
第二句话“真的!贼6!”。
第三句话:“没有比她更6的!”
总结一下,整篇报告数字占比极高,通篇看下来后只记得一个“6”。
“嘿嘿。”方鹤年摸摸脑袋:“我词汇量比较贫乏,但太奶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尽我最大努力的写出了您的伟岸的身姿,领导他们也会被您折服的!”
孩子也是好心……阿黎想了想,觉得总是打压孩子的长辈不是好长辈,她立马开始力挺方鹤年。
“他们也会被你的报告折服的!”阿黎握着拳头道:“谁不折服,我就把他打服!”
公司的玻璃大门外人来人往,还有听见声音往里面探头的。
卢开宁捂住脸,没想到过了一会连写字楼保安也来了。
“有业主举报这里有恐怖分子以暴力威胁他人屈服!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们帮忙报警吗?”
卢开宁:……
丢脸!太丢脸了!
他硬着头皮上去解释是看电视声音放太大了引起了别人的误会,好说歹说终于把保安劝走了,转头看见阿黎和方鹤年两个闯祸的排排坐在沙发上,齐齐转过头来看向他,随后乖乖巧巧露出一个笑。
方鹤年也就算了,毕竟他了解这小子,就一傻白甜,闯了祸估计还得反应一会才能明白。
可是阿黎,她那样乖乖巧巧坐在那里,半张小脸都埋在拉到最高处而有些偏大的校服领子里,看上文文静静的像是在示弱,可再仔细一看,她干干净净的眼神里却没有愧疚只有理直气壮,分明写满了“真没选错人,下次闯祸也要拜托你了”。
他打了一肚子腹稿想要骂出去的狠话,就这样被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