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听出,苏云七话中的抗拒与不解,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自嘲。
他不明白,他以前……怎么有脸,看不起王妃。
他们家王妃识大体、有格局、有脑子、有手腕、有心机、有手段不说,还特别地清醒、理智,从始至终都不曾,因权势而迷失、膨胀。
人处在低谷,保持清醒、理智,行事小心谨慎,他能理解。
强大的、有野心的、有上进心的人,很多都能做到。
但是!
一朝翻身,拥有无上的,无人能压制的权利,还能保持清醒、理智,不被权势与奉承冲昏头脑,仍旧克己自身,严于要求自己,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反正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他曾经以为的聪明人,顾随也没有做到。
不是他们太远无能,轻易被权利掌控,成为权利的奴才,而是……
没有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乍然掌权,手上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一个抬眸,一个眼神,就能让一个人上天,也能让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灭亡……这种如同神一般,主宰蝼蚁的滋味,会让人迷失自我,也会让人疯狂。
苏云七却没有。
她一直,活得清醒,活得透彻,哪怕乍然掌权,也没有被权力迷失,成为权力的奴才。
这样的清醒与理智,让人害怕,亦让人佩服。
至少宋宴很佩服。
毕竟,他见过因权利而迷失的顾随,有多么地疯狂。
正是因为见过,才更觉得苏云七的理智与克制,更让人敬佩。
想到这,宋宴的背脊又弯了几分,语气也更为恭敬:“王妃,王爷说你喜欢的话,都可以收下。”当然,要是不喜欢的话,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一点子珠宝首饰而已,他们萧王府……
好吧,他们萧王府有点穷,王妃要是不收的话,凭他们家王爷的财力,也没办法给王妃补上。
宋宴的背,不自觉地又低了下去。
这一次,是羞愧的。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王妃从嫁入王府,就没有买过首饰,甚至连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没有安排。
王妃穿的,还是她未出阁时的旧衣服。
要不是宁战的副将,送来一箱箱首饰,他们王爷都没有想过,要给苏云七准备这些。
就……
怎么说呢,就很亏心。
世人皆以为,苏云七嫁入王府,嫁给他们王爷,是苏云七高攀了。
实则,苏云七嫁给他们王爷,什么好处都没有享受到,反倒一直生活在刀尖上。
真,实惨。
宋宴忍不住,又劝了一句:“王妃,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你喜欢收了也无妨。”
苏云七看着宋宴,一阵无语,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
她就没见过,劝人收好处的。
就,挺无语的。
虽然,她听到宋宴的话,隐约知道,这种收礼是默认的,不受什么事,也不是犯法,但是!
的确,她不能撇开大环境谈问题,拿她所受的教育,和所接受的三观,也要求这个时代的人,但她要求自己,总没有错吧。
“抱歉,我不习惯……收礼办事,更做不到,收了礼不办事。所以,这礼我没办法收。”苏云七再次拒绝,态度强硬。
宋宴怔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再劝,苏云七又道:“宋大人,这位将军送上重礼,必是遇到难事。宋大人你觉得这礼可收,你就与这位将军慢慢谈。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这营帐我让给你们了。”
苏云七说完就走了,宋宴想要叫住她,都没来得及。
“萧……”宁战的副将,反应倒是快,可他一上前,苏云七就斜了他一眼。
那一眼明明没啥威慑力,也不凶狠吓人,可莫名地,副将就是怂了,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给苏云七让路。
于是,营帐内,就剩下宋宴与副将,大眼瞪小眼。
副将甚至忍不住自嘲:“这……事办的!”为了帮他们将军,打点京中的关系,他没少给京中的贵妇们送礼。
别说亲王妃,就是宫中的皇后、贵妃,他也送过重礼。
那些女人,也算是见惯了富贵,用惯了好东西的。可对他奉上的礼物,没有一点犹豫就收了,甚至还嫌少了。
当然,那些妇人收了他们的重礼,事后也确实,为他们将军说了几句好话。
虽不怎么用心,但多少派上了一点用场。
他给萧王妃送礼,也是这个意思。
不求萧王妃多上心地,为他们家将军美言,只求萧王妃在提到他们将军时,看在他们送的礼物份上,说几句好的,而不是抹黑他们家将军。
毕竟,拿人手短,他们所图也不多。这礼收的,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但就是这样,萧王妃也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