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妄自菲薄,赤松郡开大河,太白山智退苻文,辽西郡收降四将,伏灵山计斩群小,再加上你这身致物境界,你若是我儿,老夫做梦都能笑醒。”
夏瞻轻揉刘懿脑瓜儿,说道,“况且,有些人的命运是生来注定的,谁都无法改变。他们注定为天下贫苦百姓幸福而死,算是英雄!”
“哈哈!老爷子的话,晚辈赞同一半。”刘懿侧脸,神色中透着坚毅,“我信他们是英雄,我更信,人,定胜天。”
夏瞻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望着刘懿,挑眉问道,“小子,听夏晴讲,当初你本想做个酒楼掌柜,可为何却入仕了?”
“人嘛!总是会变的。”刘懿哈哈一笑,“以前觉得做掌柜其实很好,日进斗金、吃穿不愁。后来觉得,自己吃穿不愁不算好,天底下的人吃穿不愁,才算没白读书。以前觉得做掌柜手底下管了十几号人,那便叫权倾天下,后来觉得,进庙堂执掌公器,纵横睥睨、挥斥方遒,才算不负此生。人嘛!长大了胃口总是会变的。”
“胃口可以变,初心不能变,变了的话,人活着也就没那个味儿了!”
夏瞻眼看远方,秋叶片片落下,好似无根浮萍,“你还小,当此大任,当学会慎独啊!”
刘懿努了努嘴,不以为然。
老夏瞻见状,哈哈笑道,“我的老师蒋怀尧在未成名前,曾在薄州寒枫寺下结庐而居,有一天,他看到一群群的信徒都朝山上走去,原来嘉福寺在晒藏经。传说晒藏经的时候,如果风从经上吹拂而过,人继承这种风,能够消除灾厄、增长智慧,因此,闻风而来的人不断地涌向山上去。老师探得情况后说‘我也要晒藏经’,而后就袒袍露肚的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很多要上山的信徒看到了很不以为然,实在太不雅观了,纷纷认为老师这样做失了威仪。”
夏瞻深深地看了刘懿一眼,接续说道,“寒枫寺的老主持听闻此话,笑着叹道‘心中藏经,才能生出万法’。”
聪明人一点既通,刘懿瞬间起身,紧正衣冠,拱手正色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晚辈受教。”
“我乃山野村夫,与老夫相处,莫要太过拘谨。”
刘懿眼睛眯成了月牙,“大智慧往往在山野,大人物往往是村夫。”
夏瞻拍了拍旁边的枯草,要刘懿顺势坐下,而后正色说道,“小子,有些话,今日要与你说!嗯…,认真的说!”
一直以来,老夏瞻对任何人都是不冷不热,今日却难得打开了话匣子,肯一吐真言,不禁让刘懿大为激动,赶忙拱手说道,“多谢前辈赐教,晚辈洗耳恭听!”
夏瞻摆手道,“赐教算不上,一些江湖经验罢了!”
刘懿道,“经验更好!晚辈缺的就是经验。”
夏瞻道,“小子,你认为,天子为何一定要铲除世族?”
刘懿不假思索,“族权大到可以制约皇权,有分裂天下的危险,当然要铲除平定。”
夏瞻点头,继而问道,“那么小子,你觉得在这场皇权与族权的争斗中,你是个什么角色?”
夏瞻看了看刘懿,继续说道,“是执棋人,还是棋子,又或是,弃子?”
刘懿揉了揉鼻子,看似随意地问道,“此话从何说起啊?夏爷爷。”
“你个小鬼精,少与老夫在这兜兜转转。难道你不觉得,你这五郡平田令和平田将军,来得太过轻而易举了么?”
老夏瞻脸色一沉,道,“自古君王薄情寡义,为何陛下与你一面未见,便会委以重任?你当真以为长安那位天子与你爹的君臣之情,如此值钱?又或者说,你认为这世上聪慧绝伦的少年,仅有你一人?”
刘懿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想过天子可能在危机关头杀自己以平天下世族之愤,不过,他一想到他是受他父亲引导入仕,这颗心便安定下来。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刘权生这种仁义之人呢!
不过,夏瞻这个毒辣的问题,刘懿的确无法回答。
他吞吞吐吐,勉强说道,“平田之时,晚辈尚幼,虽承五郡平田之名,但一应大谋大断,皆为父亲操持定策,五郡平田令名虽在我,实为父亲啊!”
夏瞻不屑,“这是个什么蹩脚理由?陛下若想启用刘权生,何须绕这么个大弯弯?还是那句话,你真以为你爹的交情,能让天子任命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挥天下平田第一刀?”
刘懿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