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一跳,只见他一把将我拽起,跳下草垛,“走走走,咱们边走边说。”
我噘嘴道,“就不能打个盹再走?”
江流儿就像即将入洞房的新郎,急不可耐,“等几十年后土埋半截,有都是时间让你打盹,快,快起来。”
我心不甘情不愿,“早干嘛去了?”
一路山水,一路高歌。
我俩勾肩搭背,出德诏,经渭水,过长安,又经明州汉中、绵阳、越嶲四郡,历遍了青山绿水,最后,南下直插仪州江久郡,终于来到汉帝国与骠越国相邻的边郡,云南郡。
这里是刑名山庄的大本营。
这一路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江流儿挨了我多少白眼,因为,我俩一路居然是骗吃骗喝混到了这里,在长安,我俩胆大包天,居然还去宗正常钟嵘的后厨偷吃了两只烧鸡。
现在想想,从帝国东北到西南连
绵连纵三千里,江流儿带着我一路没花一分钱就到达了南疆,这也算是江流儿一种大本事啊!
当然,这一路,我也真真切切地开了眼,世族所在的普通人家,一日三餐果腹成愁,想要成名只能攀龙附凤,朱门豪阀养兵屯田虎啸一方,名为汉臣实为汉贼。
就连我这种蠢人都想得到,假以时日大秦那座大山压来,我大汉帝国不能十指成拳凝结一心,怕到时候就要改旗易帜、江山易主了。
我知道,这些不是我这种无名之辈该去想的,寒门或许就该消消停停的做个寒门,能当个小官最好,不能也不该奢求。
但书中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这种小人物,也该为天下太平谋个福祉。
而且,书上也说过,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我和江流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站在刑名山庄大门口,都是一脸兴奋。
西汉元封二年,也就是四百五十年前。
汉武帝率兵开西地南夷,置县二十四。
后来,武帝宠臣东方朔酒醉在殿上小便,犯下大不敬之罪,汉武帝下诏免其官职,将东方朔贬为庶人。
东方朔在家中待诏时,闲来无事和好友游历西南,寻到一处自认风雅的依山傍林之地,便创立了刑名山庄,并在这里尽收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之人,终日作乐,好不快活。
所以,刑名山庄起初仅为文人雅士谈论风月之所,并不能算名家严
格意义上的学派。
百年前,天下动荡,三国时期,我昭烈帝刘备称王汉中。
为了笼络天下名家辩士,遂支持尚书令法正在刑名山庄设置历代名家先贤灵位,祭奠名家先贤,并邀天下名家之士来此讲学,从此,这里便成为了名家士子的汇集之地。
历经百年沉淀,这里终于成为名家流派的圣地。
听江流儿说,刑名山庄内设置了论堂、辩堂、学堂、问堂、论战台、师府,名家之人并无学派之分,但皆以雄言善辩著称,除师府外,刑名山庄组织松散,讲求来去自如,不做强留。
师府是历代名家公认的第一辩才所居之地,也是统领天下名家的中枢,大先生的恩师东方春生,便在这里住了三十余年,传闻师府内盛产蕙心草,服之可启迪心智,但一生不可服两株,是绝对的天材地宝。
我和江流儿对视一眼,通过眼神交换了心思,一溜烟儿跑入庄内,准备寻那‘两度散功为苍生’的东方春生,然后死皮赖脸拜其为师,可寻来寻去,也没有寻出个结果。
后来我才知道,仅在我离开凌源城一年,东方春生便带着孙女东方羽来到了华兴郡,还带上了刘懿北去游历。
但这便是后话了。
“龙欲升天,须问浮云啊!”
江流儿肚子咕噜咕噜,同我坐在山庄一处树下,与我说道,“东方春生不在,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我了个天呐!”
南疆的天气,热得
要命,我一边甩着破草扇扇着风,一边抠脚说道,“那倒不一定哦!东方春生不在,他儿子东方烈不是还在呢么?庄子里的人可都说他‘眼能直下三千字,一张妙嘴吃天下’呢,况且,人家可是名家当代魁首,咱哥俩若能拜他为师,一点也不吃亏。”
“我呸!”江流儿被我一番话撩的眉花眼笑,“你真当咱俩是香饽饽?人人抢人人要?就咱俩这德行,人家躲着还来不及呢!还收你为徒?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仅半年的流浪,出凌源城时的那份功名之心,已被我渐渐看淡。
在这座江湖里,能活到死的,就是好汉,能取到功名,那是最好,取不到,也应不悲不怒。
呵呵,早知穷达有命,恨不读书多年啊!
老师,我后悔了!
凑合活着吧!活到死,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