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之下,大先生终于无奈松口答应,待我及冠便将学堂交付予我,不过,看那副十分‘勉为其难’的样子,我总觉得,我似乎上了当,中了他的拖刀计喽。
在征得爹娘同意后,我心结大解,我本想立即辞官,可一想到秩俸还需补贴家用,与大先生的及冠之约还没有到,我还是按捺住了性子,一切如常,对这个约定守口如瓶。
凌源水患事了,凌源刘氏被大先生迅雷平定,官场那股子浮华的风气,得到了遏制,起码,没有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就连喜好奇珍异宝的应大人,也不再光明正大的购买天材地宝。
之后,大哥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儿,寒李341年冬,得受五郡平田令。
这可是秩比郡守、铜印青绶的大吏啊!
用潜龙入海来形容此刻的大哥,一点也不为过。
哼!我就说吧!蛟龙的儿子,再不济也不该是条蚯蚓。对此,我打心眼里为大哥祝福。
我天生胆小怕事,遇色厉者惧,遇勇武者惧,遇
势强者惧,遇博才者惧,高祖刘邦曾评其谋士陈平为‘智计有余,然难独任’之士,我估计,我应该也是这路货色。
大哥身边有剑姿卓绝的应成、有生猛刚硬的二牛、有精明干练的皇甫录,对大哥来说,我就是个书呆子罢了,是可有无皆可的人。
由于害怕随大哥平田会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那年冬天,我借着年底考评全郡教书先生的由头,从凌源城一路南下,躲了出去,这样做虽然有些不讲道义,但我也无可奈何,一想到将来同世族的勾心斗角和捉对厮杀,我的牙齿便止不住的打颤,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索性就不当这拖油瓶了。
太昊城以东微北,宣怀县最南,有一座嘉福寺,这是整个华兴郡几座还算入得了人眼的寺院之一,到了这再往南不远,便是方谷郡的地界。
大争之世,大秦信道,大汉崇儒,在这两国的地界上,倡导主张“诸法因缘而生”的佛教,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种,相对门庭冷落、香火不盛。
可佛门的随缘而来随缘而走,却是我很喜欢的。在考评完华兴郡南最后一座公立学堂的先生后,我独自站在萧索的、香客寥寥嘉福寺门口,准备入寺礼佛。
整座嘉福寺寺院坐北朝南,传闻其中有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斋堂和毗卢阁。东有方丈院、延清阁,西有愣严坛、戒台,一片庄严肃穆,后山歇魂潭伫立四座埋
葬主持的砖塔,终日青烟袅袅,佛气浓郁。
我停伫门口,门口的御碑碑文似乎已经久无人看,薄薄的一层灰尘下,记述着嘉福寺的两件往事。
第一件事,是在汉历299年,大秦大汉旷日持久的双雄之争告一段落,神武帝班师回都,路过凌源山脉,忽觉身重体沉,走起路来如同背负万斤重物一般,正在雄壮之年的神武帝刘谌只当劳累过度,并未多想,谁知越往南走,呼吸愈发不顺,没过三天,顿觉呼吸急促,动辄出汗,人已经被压得直不起来腰了。
当时,军医百治无用,刘谌身边随行的一些入了境的文人也开始各显神通,天子近臣、精通阴阳五行的慕容劲川更是列万人以摆昊阳阵为刘谌驱邪,均无果!
或许刘谌命不该绝,就在此时,大军驻扎的宝珠峰上,忽降一佛头,说是刘谌背负无家可归的万万亡魂,所以行之不快,愿助脱离苦海。
于是,这佛头在宝珠峰下为刘谌设坛、设供、结界。当日,佛头心念成甲傍身,持大悲咒,用七金纸过火持咒招请佛、菩萨、金刚护法降临,高念‘消亡者累劫罪业,盖往生被’,念归隐咒,消弭灾祸。
祭祀毕,天空乌云大作,袭来阴风阵阵,三军将士被吹得东倒西歪,强风把祭坛一应祭物也随风吹走,异象之中,刘谌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异象过后,祭坛与佛头凭空不见,刘谌复醒,倍感
精神,畅通无碍。
回到长安后,刘谌重金寻找神僧,寻之不得,遂建嘉福寺以为供奉。
我默默诵读着不知何人提笔写下的批注:若有知如来,体相无所有,修习得明了,此人疾作佛。
原来佛家之人也有七情六欲,不然怎会追求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