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牢所用之羊,由太子精选入庙。”
“按照祖宗礼制,太牢所用之羊,断不能为有孕母羊。”
姜中元不怒自威,他脸上已然没了任何表情,只是冷漠地横扫着诸臣:“天子犯法,庶民同罪。那么依你们看,这太子,该处何罪?”
姜敛心一跳。这不是一般的祭祀,否则糊弄糊弄废个太子之位就行了。可这是清明,这是祭祖,这是在姜殷的宗庙。冒犯列祖列宗之罪,便是砍了头再逐出族谱也不为过。
余澄也面露惊讶悲伤之色,他迈出一步:“陛下,微臣以为,大皇子不至于如此愚笨,此事或仍需明察,许是有人陷害。”
姜中元连看都不看他:“余侍郎,你要明白一点。犯了错,跟犯了错的原因,不可相提并论。朕自然会明察,然而此事也必须给先帝在天魂灵一个交代,所以罪罚,是必须的。”
姜敛轻声:“父皇,儿臣也觉得此事必是有人幕后操作,以污蔑皇兄。然此事既已冒犯先帝魂灵安宁,冒犯姜家列祖,不如暂且废黜皇兄的太子之位,再加以体罚——至于其他,且看调查结果再论。”
“按照律法,这是要掉脑袋的。”姜中元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满意。
“罪罚,依轮次第,无非废其位,刑其体,恶其死状,诛其亲戚。”
姜敛挺起身,语气发颤,听得出很是紧张,却字字清晰,落地铿锵有力。
“皇兄此事,最宜先废黜太子加以体罚。原因有五。”
“其一。大理寺办案犹讲依律照驳,刑罪相符;如若先断罪后查案,本就是开罔顾法纪的先例。
于法,不可贸然定罪受刑。”
“其二。皇兄从来正直无私,胸怀坦荡,然日愈明更显影愈深,皇兄遭人嫉恨日益良久,有苦难言。当朝处死皇兄,不问从前功德积善,岂非害仁臣之心,壮佞臣士气?日后朝廷,还有谁敢为姜殷尽忠谋事?
于仁,不可不明察秋毫而伤君子兰心。”
“其三。若是动刑,不可不念父子之情,严苛酷刑与姜殷孝道背道而驰,恐天下效仿皇室,破坏人伦。皇兄既为皇室之人,自然也不能如平民百姓般诛灭九族。
于德,不可动用酷刑或诛灭亲戚。”
“其四。如若只是处死皇兄,而不加以酷刑呢?亦不行。便是日后亲手查出那奸佞恶人,皇兄也早已携失望离人间,身已死神亦灭,告慰了列祖列宗,却难平皇兄之冤。
于情,不可定其死罪于恶人先。”
“其五。皇兄有罪,恶人亦有罪。恶人暗算皇兄,既是污人清白,又是冒犯皇室,其罪更甚,其刑罚也应远重于皇兄才公平公正,合情合理。皇兄体罚废位,恶人失命灭族,刑罚有别,方能平人心,息怨气,正朝纲,悦仁臣,镇佞人。
于理,皇兄罪不至于死。”
姜中元这时才投来眼神,他赞许地点着头,又问道:“你这五条,三条是言有恶人背后操作,可如若没有呢?”
“棍刑,枷刑,车裂,炮烙,腰斩,凌迟,人彘,具五刑。”姜谦这时才抬起头,他头发凌乱面容污脏,却依旧端正着仪态,腰板挺直,目光冷静,分明局势恶劣,却不像风过雨打落的残花败柳颓败,反而却显现出如岁寒三友般的坚贞气节,“儿臣无惧,任由处置。”
“好,好!”姜中元放声大笑,众臣不知这是怒极反笑还是真叹他儿子好勇气,彼此暗中交换着眼神。离了宗庙,姜中元也解了禁地咳嗽了几声,他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沉声道:“朕看有的人表情甚是精彩,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