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威还在四溢波及。
冲天的火光,飞爆的碎屑,以及遮天浓烟将整座工厂笼罩。
楚伊重重摔在地上,感觉后背压了一座大山,让她喘不过气。
她偏头看过去,火光下,男人那张俊颜染血,无比宁静,似是失去了全部生机,没有丝毫气息。
她猛地爬起身,跪在他身前,轻轻拍动他的脸颊,“宗砚俢……”
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张开了,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地上的男人左手保持死死攥着她胳膊的姿势,却毫无反应。
楚伊僵硬的大脑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身后爆炸的冲击波冲来时,他将她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拦住全部危险。
她一颗心如同置身冰天雪地,她用力摇晃他。
醒醒!
她在用力喊他,可他根本没有回应。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直到楚伊感觉肩上落下一双温柔的大手,她抬起淬泪的眸,如同抓到救星一般,“盛景淮!你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楚伊的嘴巴一张一合,盛景淮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楚伊?”他浓眉紧蹙,“你的嗓子?”
分辨出她在说什么,盛景淮视线落在地上了无生息的男人身上,眸色极其复杂。
他拍了拍楚伊的肩,示意她放心。
盛景淮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是一座废弃化工厂,怕这里有残存的化工燃料,以防万一,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闪烁着红蓝光芒,照耀漆黑的天地。
医护人员提着担架匆匆而至。
宗砚俢被抬上了担架,那双手却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态,任旁人如何用力去掰,都无法动摇分毫。
“一起上车。”盛景淮朝同事吩咐。
楚伊跟着上了救护车。
红蓝光芒在黑夜里疾驰,将后方的浓烟与光火甩在身后。
楚伊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双湿润的眼落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很多伤,右臂的枪伤,爆炸时火焰和碎片的冲击伤。
楚伊鼻腔酸胀得不能自已,眼泪一颗一颗掉落。
她反握住他的手,抱在胸前。
宗砚俢,你不能出事。
答应我,你一定不能有事。
抢救室的光,是刺目的红,就像他身上躺下的血液一样红。
麻醉药打上后,宗砚俢的手终于松开。
楚伊被护士送到门外,“女士,您身上也有擦伤,赶快去处理一下。”
楚伊只能看到护士在说话,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的耳朵,像是被透明的塞子堵住,唯有颅内的嗡响。
她有些怕,但却无暇顾及自己的情况。
她一个人,满身鲜血,浑身乌黑地站在深冬急救室外冰冷的走廊,仰头盯着那三个赤红的‘抢救中’。
时光的长河斗转星移。
像是瞬间回到了她十六岁那年。
她一个人,站在抢救室外,等着里面的乔时月。
鼻息间是浓重的消毒水味,她的身体在抖,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她真的很讨厌这股味道。
却发现,自己越发频繁地接触这种气息。
好像她越喜欢什么,老天爷就越不会给她什么。
她越讨厌什么,老天爷越会将那些送至眼前。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宗砚俢一定要没事。
就算以后让她尝尽人生千百种苦,只要他平安,她都甘愿承受。
乔铭杉带着乔子桓赶到医院时,正撞见从车上下来的程相宜和宗赫,两家人眼神对视,各自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医院大厅里,连珊珊,墨家两兄弟,韩祁风悉数到场。
众人来到抢救室走廊时,只看到那抹削瘦的身影,僵挺着身子,立在门前。
乔铭杉赶紧跑过去,见到楚伊空洞的表情,心下一酸,“孩子……”
楚伊眨着眼,半晌找回灵魂,像是找到了依靠,琥珀色瞳仁里渐渐有了色彩。
乔铭杉立刻脱下大衣,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
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不怕了,不怕了!”
他声音透着哽咽,宗砚俢黑市悬赏找郑明,乔家是知道的,但因为什么,他不知。
直到凌晨有人打来电话,说郑明绑架了宗家少夫人,问他被绑的是不是他外甥女。
乔铭杉大惊失色,却又不敢惊动老太太,只能带着半夜独自前来。
出门时正巧碰上出来喝水的儿子,耐不住他软磨硬泡,父子二人一同出门。
“姐,你说句话,你别吓我们。”乔子桓紧张地盯着楚伊。
程相宜上前,握住楚伊冰冷的手,“伊伊,你跟妈说句话,你别吓我们。”
楚伊感觉手背上传来的温暖,缓缓抬头,嘴动了动。
妈。
所有人疑惑地看着她。
舅舅。
楚伊又看向乔铭杉。
至此,楚伊才知道,她不止听不到声音了,她也发不出声音了。
连珊珊不确定地开口,“伊伊……她是不是发不出声音了?”
众人面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