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走。”
“能不能走到洛阳还难说,咱们没有盘缠。”
“待在这里一样是等死啊。”妻子说道,“我死了不怕,可孩子该怎么办。”
“可别再这么说 ,你们娘俩儿要好好活着。”
“那就走吧。”
“走吧。”
我们跟着逃荒的队伍走了十多天,队伍不知道有多长,往前往后都看不到头,所到之处对我们避而不及。我们就像那年的蝗灾一样,能抢就抢,能吃就吃,但是我们不敢抢那些豪强老爷的,即便是抢了也抢不到粮食,粮食早被他们藏起来了。我那天晚上跟着他们去地主家闹,只得了几块散碎银子,这银子并不是抢的,是那家的小少爷心善偷偷揣给我的。
我欣喜地往窝棚走,回到窝棚时,发现妻子正在煮什么东西,还散发着肉香味,可这年月,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肉呢?
我恍然大悟,忙跑到窝棚里寻儿子,可除了枯草什么都没有,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对她喊道“孩子呢!?”
妻子平静地回答道:“死了。”
“你怎么敢杀我们的孩子?”
“他饿死了。”
“锅里的是别人家的。”妻子依旧平静地说,饥饿已经夺走了她所有的情绪。
……
“那你也不能煮了啊”
……
“快来吃吧,别让人家看见了,到时候他们又要来抢。”
“吃完把骨头留下,放火上烤烤,还能炖几锅汤。”
……“嗯。”
我全然没有跟妻子分享刚刚被人施舍碎银这件事的欲望,和对妻子瞒着我用我们的儿子换来别人家的孩子煮了吃这件事的悲伤。只是麻木的如野狗一般啃着肉,嗦着骨头,毕竟活下去才最重要。
入夜后,妻子难得睡了一个相对安稳的觉。自从离家逃荒,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边照顾孩子,边找吃的,已经让她濒临崩溃了。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儿子没有生在好年月,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正慨叹,不知道从哪里晃过来一个男人,手里抱着孩子,我看那孩子在他怀中,四肢无力的耷拉着,他上前来对我说道,
“刚死的,换吗?”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也死了?”
“害,我都看见了,今天下午,你家那口子本来是背着孩子在刨地的,有个老东西想趁她不注意把孩子抢走。”
我看了眼妻子,随后他又说:“孩子哭了她才意识过来,赶走了他,她把孩子抱着,看他走远了,把孩子重新系在胸前。”
“后来呢?”
“后来她又饿又慌,刨土也越来越快,栽在了地里。”
……
“我当时想扶她来着,可手里也抱着孩子,我也怕孩子被人抢走。”
“我估计她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就先回去了,等我再出来找吃的的时候,看见她抱着孩子跪在路旁,嘴张的很大,走近了才听到呜咽声。”
“我大抵猜到了,她本来是跪着刨地的,结果头一昏顺势趴了下去,那孩子也被她压在身下,闷死了。”
说到这里,他恶鬼似地盯着我和身后熟睡的妻子,像要把我们俩也吃了一样。
“已经跟别人家的换了。”
……
他抱着孩子走开了,我看他走远了才躺回窝棚里,看着妻子熟睡,心中五味杂陈,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要不是这饥荒,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谋求那尚未可知的生计呢,谁又愿意亲手把自己的孩子跟别家的交换着吃呢,想到这,不觉悲从中来,捂嘴痛哭起来。
不多时,几个家丁骑着马举着火把来到窝棚前,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一把拽住我的脚踝把我从窝棚里拖了出来,那领头的蹲在我面前,忽地扇了我一巴掌,厉声喝道“该死的刁民,把抢去的钱都乖乖给爷拿出来,混账东西,连梁家你们也敢抢!”
妻子被这吵闹惊醒,惊恐地蜷缩在窝棚里,我哆哆嗦嗦地把下午小少爷给的碎银拿了出来,那人抓过碎银,放进了口袋。
“我们公子明明丢了十两,怎么只剩五两了?”他一脚踩在我的胸口上。
“真真没了”我痛苦地呻吟着。
他环视了一圈我们的窝棚,最后目光定格在妻子身上。
“把她带走。”他冷漠地说。
“不!求求你放过她!”我爬到他脚边,抓住他的裤腿。
他厌恶地甩开我,示意手下将妻子带走。
“你们要带她去哪里?”我绝望地喊道。
“哼!你偷了钱还赖账,那就拿你的老婆抵账。”
我百口莫辩,他们人多,我若与他们争论,怕是要变成他们的刀下亡魂。
“把她押回梁府去。”说完,他们便带着妻子扬长而去。
我不敢也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