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着夜色,一路打闹来到城郊树林,这里有萧六儿事先藏好的马匹。
翻身上马,二人就往最近的驿站而去。
战乱年代,处处征兵,驿站附近更是摆桌张榜,十二岁以上男子,有一个算一个,尽数征入,不问过往。
萧六儿带着林无忧,凭着一手医术,征兵当日就进了军营医务处,任下等医务兵,简单来说,就是收尸包扎等最基础的苦累活。
林无忧却十分开心。
她这一手用毒制药的本领,第一次离开龙虎山的师兄弟身上,真真儿的用在了济世救民的地方。
这日夜里,林无忧刚刚处理完下午归营的阵亡尸体,回到下等兵的营帐内躺下,她忙碌多日,全身快散架了似的瘫倒在通铺的一边,眼睛一闭,全身仿佛只剩一口仙气吊着。
“阿零,缓缓。”
萧六儿低声递过一口凉茶,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其他士兵,轻声问她:
“你还吃得消吗?”
林无忧摆了摆手,拿过凉茶一口喝下,眼睛微睁,看着灰头土脸的萧六儿,问他:
“你今日挖了几个坑?怎么也这么狼狈?”
“数不清了。”
萧六儿翻身躺在林无忧身边,叹了口气,心中仿佛被无数石头堵着,也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们修道之人,多年以来第一次来到前线军营,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战死的尸体,或年轻或年老,多数死不瞑目,死状惨烈。
“打仗如此危险,这些人,为什么还要来参军?”
林无忧看着另一边通铺上熟睡的下等兵们,不禁感叹道:
“他们日日都看得到兄弟阵亡死伤,为什么还能义无反顾的拼死上前?”
“因为……”
萧六儿顺着林无忧的目光看去,又叹了口气道:
“平民百姓,乱世中,再无退路。”
林无忧还要再说什么,军帐外突然喧闹起来,火光大盛。
“走水了!快来灭火!”
营帐内熟睡的士兵闻言起身,来不及穿衣服,拖上鞋子就冲出帐外,拿起一切工具救火灭火。
林无忧和萧六儿也跟着兵士们冲出去,用沙土、湿马粪去扑救军营内四处散落的火苗。
不远处的主帐内,却十分安静,只有两人下棋落子的声音。
“你快输了。”
沉稳中略带粗犷的声音说道:“四子围城,你退无可退。”
“那便……不退了。”
平缓温柔的男声,说话语气略有迟缓,似是有些口吃,他手举白子,放在棋盘一隅,绝处逢生,却是放弃了棋盘当中的主战场。
“看你如何选。”
棋子轻落,他眼眸微抬,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对坐的莽士,眸中光芒收敛。
“弃车保帅?”
粗犷的男声语气中带着不屑,抬手握了握身侧的刀,抬头看着对坐只着一身红色中衣的人道:
“阁下弃车保帅,算不得英雄!况且,你如果连帅也保不住呢?”
“你可看看,这棋局……我,虽势弱,却…并无失败的可能。秦英雄,如今……孤掌难鸣。”
男子说完,气定神闲的拿起手边热茶,徐徐饮下。
莽士皱眉看着棋局……
除了当中的阵法将子困住,棋局四周平日里看起来散落不起眼的白子,此时已经连成包围之势,只需最后两步,便可与当中阵心相应解困。
“哼!”
莽士愤而起身,对男子呵斥道:“素来听闻李家二郎用兵出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用兄弟性命换自己苟且求生之人!”
他拔刀指在棋局当中的几颗被困死的白子上,冷哼道:
“弃子由可再用,如今帐外身在火光中的士兵如果被你的棋局做弃车保帅牵连身死,你和当今朝廷的杨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李郢承不疾不徐的站起身,看着面色通红的秦大川,面色如常的回答道:
“在下眼中,兵士性命……与我自身性命一样,并无……区别。”
他不等秦大川再发作,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先一步掀开帐帘,让秦大川看清楚军营中的情形。
深夜走水,火势虽大,却已经被扑灭了大半。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每人手上都有各式各样的器皿,全身心的灭火救人,并无逃兵。
远处几名黑甲卫,押送着三个完好无损的士兵,来到帐前,向李郢承跪下行礼道:
“将军,细作已俘获,请将军发落!”
李郢承侧身对秦大川说:“这三位……是秦英雄的人,你……来处置吧。”
秦大川面色涨的通红,只说:“你怎知这三位是我方的人?”
李郢承微笑,并未答话,反而是跪地的黑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