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最后的两年,京都之外的城池,苦于战乱久矣。
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百姓无处可去,原地等死的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可是,初春的京都城内,比满街春草更具生气的,竟然是披红挂绿,张灯结彩的相府。
一向低调简朴的旧唐丞相林于皖,高调嫁女,连带着死寂许久的京都城,都是喜庆欢乐的气氛。
丞相府嫡女,十二岁的林无忧大婚。
而新郎官,正是威武大将军李府的二公子,传说中那位有些结巴的八尺少年郎,李郢承。
大将军和丞相联姻,这样的婚庆级别对比飘摇孱弱的皇室的皇家庆典,从规格花费上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无忧戴着黄金朱翠凤冠,身穿红色绣金凤袍,安安静静的坐在闺房内,等着接亲的仪仗。
屋子外头锣鼓喧天,人来人往,可是林无忧的心里却是一阵沉过一阵。
她从小在龙虎山道观里长大,琴棋书画是为大家闺秀的入门基础,吃喝玩乐,行侠仗义才是相府嫡女的专属修为。
无忧无虑的过了十二年,本以为可以跟着师兄们逍遥无忧,随遇而安,却突然被阿父阿母召回京都,关在府中。
如今朝堂不定,风雨飘摇,皇室摇摇欲坠,四处土匪谋逆叛乱的贼子没有一日安宁,她却被告知,自己最大的作用,便是联姻。
将军府二公子,那位自幼年就力大无穷,五岁百步穿杨,八岁御马杀敌的,结巴莽汉?
听起来,这后半辈子的日子,属实无趣。
“小姐,请牵住红绸~”
喜婆嬷嬷的声音尖锐刺耳,不等林无忧反应,就把滑溜溜的红绸塞进她手里。
“新人出府!”
喜婆自顾自的笑得开心,声音扬了又扬,却听不出一点儿喜悦的情绪。
“当心。”
一声低沉的男声在林无忧起身的一瞬提醒她:“当心裙摆。”
林无忧被这声音叫回神儿来,仔细低头看了看自己踩了一半的裙摆,抬了抬脚,才不至于摔跤。
喜帕挡住了大半的视野,林无忧只看得到自己半步之外的地方,是一身同样红色喜服的男子。只是这红色喜服之上用暗纹绣着五爪黑色蟒纹,看起来凌厉威严。
再想抬头看看他腰间纹饰,就被喜婆嬷嬷扶着身子,催促着向前走去。
这声音,也不怎么结巴啊。
林无忧心想着,身子也不闲着。
她木讷的配合着喜婆嬷嬷的推按,按着礼仪官的吆喝,拜了又拜,跪了又跪,耳边都是步摇和翠钿碰撞击打的叮铃声,吵得人心烦。
“当心。”
还是一句沉稳的男声在她耳边出现,才让林无忧收回了神思。
“你又踩到裙摆了。”
男声又低又缓,只有二人听得到。
“你不结巴?”
林无忧没忍住,脱口而出的问话,让她抿了抿嘴,满脸的悔意被喜帕盖头掩饰着。
一声轻笑,仿佛又是一声轻叹,却没有再答话。
林无忧却收了心,对一道喜帕之隔的男人,渐渐升起好奇。
她不急,晚上洞房花烛,摘了喜帕,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这个传说中的结巴大力士。
如果,他比想象的有趣的,那便是她林无忧赚到了……
如果,他和市井传说中的一样无趣,那以师父和各位师兄弟的武功,带她逃离这将军府,也不无可能!
只是,林无忧的小算盘落空了。
还没入洞房,前线土匪谋逆,新郎官就被皇宫传召,立刻带兵出征平乱。
林无忧自己扯下红盖头的时候,只匆忙看到李郢承一抹红衣背影……
他在红色喜服之外穿上黑甲,握着佩剑翻身上马,干脆利落,英武非常。
策马扬鞭,疾驰而去的身影欣长,墨发高束,宽肩细腰,不像力大无穷的莽夫,反而有些书生意气的样子。
“啧啧啧,比我想的还要惨。”
熄灯之后的婚房内,响起了新郎官之外的男声。
“阿零,要我说,你还是逃婚吧。”
阿丙混不吝的坐在房中茶桌旁,为自己斟茶倒水,一点儿都不见外。
“萧六儿,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林无忧早已褪去繁重的婚服,换了身素色常衣,在这位不速之客的脑后敲了一记。
“没规矩,要叫我师兄!”
男子不难的皱了皱眉头,斜眼看着坐在桌边的女子。
“你与我同时拜师,要不是你虚长我两岁,才不可能是我师兄!”
无忧不以为意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着他说:
“你今日来,怕不是要来趁火打劫,看我笑话的吧!”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