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二日,近午时。
汴京城,禁中,垂拱殿。
一道来自西北的军情急报送到了赵祯的手中。
这份急报,内含两份奏疏。
其一来自苏良。
是他所拟河湟劝降之策的整体内容。
其二来自狄青。
是关于苏良等二百余人已于五月初一深入河湟的具体情况汇报。
赵祯看完后,面色铁青。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苏良那件“监察御史官袍”前,喃喃道:“这个苏景明,简直是不要命了,他不知自己对大宋有多重要吗?”
“宣中书众相公,速来垂拱殿议事!”赵祯朝着一旁的内侍道。
内侍立马朝着外面小跑而去。
约一刻钟后。
文彦博、富弼、张方平、吴育、欧阳修五人快步来到了垂拱殿。
他们看过此军情急报后,也是颇感意外。
西北拓边。
原计划是武力拓边,招降为辅。
朝廷采用“狄青为帅、苏良监军”这样的文武组合,本是因狄青容易冒进,而苏良稳重,计策较多。
二人配合,行事会比较稳重。
哪曾想。
苏良却任性冒进,搞出一个出其不意。
这招河湟劝降之策,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
大家都知他是为了朝廷,为了减少伤亡,但此举过于冒险。
张方平率先道:“官家,臣建议,立即命狄枢相将景明追回,河湟甚乱,孤军深入,实乃大忌,那片地方没有律法,真若出事,我们找凶手都非常难找!”
文彦博无奈摇头。
“景明深入河湟已有十二日,此时再下令,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景明的性子,大家应该也是知晓的,他若拗起来,谁都拦不住!”
“那……就任由他如此这般未经朝廷同意,擅自行动?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吴育非常气愤地说道。
“无论景明走了多远,此举都是擅自更改朝廷的拓边计划,必须立即叫停!”富弼也补充道。
赵祯认可地点了点头。
“追,必须追!吐蕃诸部本就野蛮,哪是能劝降的,立即下诏,告知狄青,让其倾尽全力追回苏良!”
他们之所以情绪激动,绝大多数原因是因关心苏良的安危。
苏良对大宋太重要了,而此举动又过于冒险了。
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就在这时。
一直都未曾开口的欧阳修站了出来。
“官家,臣以为追之无用,不如下诏西北,告知狄枢相,朝廷同意此河湟劝降之策,并让其全力配合景明!”
“你让朕同意?”赵祯瞪眼看向欧阳修。
“待苏良归来,朕定要痛骂他一顿,本来以武力便可降伏河湟的吐蕃诸部,他非要发善心,擅作主张,不惜己命,还美其名曰为了大宋的名声,为了河湟的百姓,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有多重要吗?”
“此举,朕万万不可能同意!”赵祯无比气恼地说道。
欧阳修再次拱手。
“官家,诸位相公,你们是关心则乱啊!”
“若这次带着二百多人深入河湟者只是一名普通武将,大家还会觉得此计策差劲吗?虽然成功概率不高,但实为良策,若能成功,远胜于武力降伏之效果。”
“景明在奏疏中言,他行此策,一则为告诉所有羌人,大宋拓边,不是侵略,而是帮扶,此乃扬我大宋之名;二则为了减少杀戮,让羌族百姓感受到我大宋的诚意以及成为一名大宋之民的益处,此举有利于西北长久之稳固,我们得到的不是一片地方,还有这片地方的所有民心,这不是武力所能做到的。”
“这一番缘由,意高而远,朝廷理应赞成!”
听到此话,文彦博站了出来。
“永叔,道理是没错,但你忽略了景明的价值。十年之后,我们都老了,谁能延续全宋变法的成果,谁能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团结起来,谁能继续辅佐官家,创我大宋的盛世风华?”
“当下朝堂,唯有景明一人而已。在我眼中,西北拓边可不成,但景明绝对不可失!”
文彦博毫不吝啬对苏良的夸赞。
他丝毫不担心朝堂官员猜忌或担心苏良势大,危及皇权。
苏良不贪权、无心高官厚禄,与所有人几乎都是君子之交,乃是所有人公认的。
文彦博之言,也正是所有人,包括赵祯心中的想法。
大家其实都有一点苏良依赖症,故而觉得苏良如此冒险,甚是不值得。
这时。
欧阳修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景明还是聪明呀,他就知官家和诸位相公不会同意此等冒险之策,所以他来了一招先行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