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
狄青率领征南大军抵达广南西路宾州的第六日。
午后。
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余靖,面色焦急地走进苏良的营帐。
他看向苏良,欲言又止,转身又准备离开。
苏良笑着道:“安道兄,有话你便讲,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唉!”
余靖长叹一口气,道:“狄帅来之前,我最担心的是他立功心切,贸然开战,但没想到狄帅的性子这么稳,不过……不过而今也太稳了吧!”
“就在一刻钟前,他命后勤队伍再准备半个月的粮草,这……这是要半个月后再开战吗?”
“虽说我们不缺粮草,但该攻还是要攻啊!时间拖久了,叛军的准备会越来越充分,并且交趾也有可能会趁虚而入啊!”
“我知道一切都应按照狄帅的部署来做,可……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啊!”
苏良望着余靖焦急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神色。
在南境。
为平叛事宜而如此上心的地方官并不多。
余靖算得上非常难得的良官了。
苏良结合这两日他独有的情报,已推断出狄青此举为何意。
但他不能说。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狄青就会向二人道出缘由的。
“安道兄,你放心,不会拖那么久的,我预计,狄帅很快就会找我们商讨平叛之事。”
苏良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孙胜的声音。
“中丞,狄帅邀请您与余安抚使前往军中大帐议事。”
当即,二人便赶往了狄青的营帐。
……
营帐中。
只有狄青一人。
他身穿浅灰色薄衫、长发散开,手拿一把蒲扇,一边扇风,一边研究着地图。
西北干燥而寒冷。
南境却是湿热且蚊虫甚多,时不时就能下一场雨,然后片刻又是艳阳高照。
一部分士兵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好在余靖早就备好了草药,服下一两贴后不到两日就能恢复气力。
狄青见二人进账,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打算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奔袭昆仑关,二位以为如何?”
宾州与邕州的交界,群山环绕,其中有一座山远高出群峰,名为:昆仑山。
山中有道,设有驿站关隘,即昆仑关。
昆仑关,乃邕州之门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但只要攻下昆仑关,攻破邕州就容易多了。
余靖一愣。
“狄帅,你不是让再准备半个月的粮草吗?”
狄青微微一笑,道:“那是让叛军的细作看的。”
“咱们的兵力虽胜于叛军,但也不能硬攻,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两日,我先是命人传出西军抵达南境后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消息,而后又将咱们准备半个月粮草的消息放了出去,目的就是迷惑对方,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半個月内不会发起进攻。”
“先示弱,而后再奇袭制胜!侬智高不是擅长偷袭吗?这次我们也偷袭他一次。”
“我们在中秋节前夕再假装办一场宴席,迷惑叛军的细作,然后一举拿下昆仑关。”
余靖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道:“确该如此,确该如此!”
狄青接着说道:“待占领昆仑关后,叛军定然会主动来攻。我们便在此处布下军阵,只要能胜,便能直破邕州!”
邕州的防守,全依赖昆仑关附近的几处军寨。
侬智高不可能龟缩在邕州城,定然会主动出击,不然一旦被围,他输的更惨。
“二位,我的安排是,余安抚使坐阵后方,一方面负责后勤,另一方面指挥当地驻军在攻破昆仑关后,从这个位置迎上来,形成包围之势……”狄青指着地图的一处山峰说道。
余靖拱手道:“下官遵命!”
“至于景明,你与我一同坐镇军中吧!你的智计我是见过的,在我莽撞时,唯有你能拦一拦!”
“得令!”苏良也重重拱手。
狄青让苏良与他一起坐阵军中。
除了欣赏苏良的谋略外,也是在为苏良送军功。
苏良来到广南后,将各州官员训得服服帖帖,然后将陈曙等人全交给狄青处理,摆明了是让狄青立军威,抬高武将地位。
狄青感恩。
自然也想着让苏良的功劳更大一些。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孙胜粗犷嘹亮的声音。
“中丞,有紧急情报!”
孙胜知晓苏良三人乃是在议论军机大事,若非重大情况,他是万万不敢以此方式打断的。
这毕竟是狄青的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