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程收住胡思乱想,
“回大人,小人枫林镇西留村沈锦程。”
据沈锦程的了解,县令正七品,要进士出身才能担任。
这县令大人看着才二十出头,这么年轻的进士前途无量,怎么会被打发来做县官。
她是得罪人了吗……
或许对她印象不错,县令的声音柔和些许,
“状告何事?”
沈锦程将状纸上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还好来之前她文字整理了一遍,不然现在口头临时说免不了磕巴,颠三倒四,给人留下坏印象。
公堂之上,清隽女子娓娓道来,
她语调不急不缓,声音悦耳,句句是重点,并不啰嗦。
见她风姿不俗,张安仁惜才之心隐动。
从刚才升堂时她就在默默观察此人,
她虽跪着,但身子挺的笔直,丝毫不见卑贱之态。
另执仗恐吓之时,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张安仁在公堂上见过太多普通老百姓被吓的发抖的情景,
就算是一些富贵人家,照样也不免俗。
张安仁看着这书生自己写的状纸,语气公事公办,“你的冤情本官自会明查。”
“若有半点谎言,牢狱里的刑具可不是吃素的。”
沈锦程惶恐埋头,
“回大人,小民绝无半点虚言。”
虽然面上严厉,但是张安仁心底却对堂下书生有些好感,甚至一度动了想收她为学生的念头。
这人字迹秀丽,与珍本书籍刊刻的名家样字有的一比,甚至更胜。而且状纸风格不似酸儒啰嗦,爱引经据典。
不过寥寥几十字,一眼扫去就能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是她喜欢的风格。
最主要的是,
张安仁觉得此人合眼缘。
又问了几句,见她进退得宜,更有偶遇珍宝的妙趣。
她现在已被贬逐,如果从微末处培养起自己的人,岂不是更好用?
但张安仁低头翻过沈锦程的户籍之后,心里的念头已经打消。
已经婚配不说,6岁就入了夫家的籍,原来是赘媳!
再次看向堂下之人,张安仁刚才觉得惊艳,现在又觉得兴趣索然,
她虽有惜才之心,但是也不必如此自降身份。
公事公办吧。
堂下沈锦程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一步登天的机遇。
她脑子里迷迷糊糊,跟喝醉的似的。
那会觉得这公堂阴森可怕,现在又因为这皎皎如月的知县大人而感到如沐春风。
在差役的指示下,
沈锦程又写了几行字,按了红手指来提交证据。
她想着一般是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但是这县令大人让她誊了一首长诗,足足十六行。
因为想表现自己,沈锦程写的格外用心,
她自觉能一鸣惊人,但是不知为何县令看到之后反而叹息一声,似乎对她不满意。
沈锦程蓦的有些紧张,
难道是她抄错了?还是字太丑?
没纠结几下,上座的大人对这件小事就失去了兴趣,只把沈锦程丢给了衙役们审理取证。
等沈锦程可以走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红。
今天受的冲击太大,她脚下发虚,魂不守舍。
被差役领着走到了大门口,
透过大门,沈锦程回头张望里边那片巍峨的建筑。
她什么时候才能住进这种地方?什么时候才能见官不跪?
说到跪,沈锦程脑里又回想起那双眼尾上翘的丹凤眼,
又想到那人通身的气派。
不过一七品小官而已,怎么风流至此?
沈锦程在历史书中读过多少名士风流,但她怎么也勾勒不出那些文人士大夫的面貌。
但想起刚才那人的风姿,
锦程双手不自觉握紧,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当是如此啊。
见她木在大门口,
差役忍不住出口催促,
“该走了。娘子。”
因为她是个读书人,又没有犯事,差役态度还不错。
沈锦程如梦初醒,她从袖口摸出一钱碎银偷偷递给黑脸差役,
“官娘子,可否打听下县令大人的来历?”
“年纪轻轻便做一县之主,真是我辈楷模。
差役看见银子喜笑颜开,
思索并不涉及机密,便拉着沈锦程闲聊。
原来上元县令名张岱岳,字安仁,是嘉宁二年的状元。原本是翰林院编修,但因为进言触怒了皇上,被贬到此地做了县官。
虽才品绝佳但是很难再被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