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龚导第五次从监视器里探出头，脸上勉强挤着笑，“初雨，要不先去休息一下，找找状态？”
女人拖着厚重的裙摆点头，朝导演组道歉，然后转身往休息室走。
龚导立刻呼喝着让下一场戏的演员就位，先拍没有林初雨的镜头。
小西跟在女人后面替她打伞，“初雨姐，是不是太热了，有点中暑了？我给你拿点药吧。”
“不用。”
女人摆手，进了休息室，双目失神地呆坐一会儿，突然点开手机给何旭发信息。
【心怡的微信能推我一下吗？】
何旭：【有急事吗姐，她就在我旁边，我可以直接转告她。】
林初雨：【我跟她交流一下我代言的护肤品使用体验，跟你没关系。】
何旭：【……ok，我推你】
加上沈心怡的微信后，林初雨果然同女孩聊上了，何旭偏头瞄一眼，沈心怡指间飞舞，满屏的星星眼和感叹号。
大惊小怪。
他想不明白女生聊天怎么这么喜欢发表情包，十页聊天记录里九页都是无用信息。
他忘记了自己有几回盯着女孩发来的蠢萌小狗表情傻乐的时候。
【你们先学习吧，我也要去拍戏了，晚上再聊~】
女孩顿了顿，神情里划过一抹异样，仍旧乖巧地回复：【好的初雨姐姐，比心~】
何旭见她半天没动静，朝她打响指，“发什么呆？这题会了没？”
男孩自然地拿过她的卷子，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答题区，蹙了蹙眉，“还是不会？我没讲明白？”
女孩两颊透红，低着头嗫嚅，“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我换种讲法吧，”何旭淡淡地纠正她，“没必要道歉，你一点都不笨。”
沈心怡愣了半天，鼻腔有点发酸，身旁少年身上清冽干净的洗衣液香味被无限放大，从鼻子直往下钻，她的心尖被烫了一下。
“做完这份卷子差不多到饭点，一起吃晚饭吗？”
何旭想起他妈早上心神不宁的模样，决定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晚一点再到家。
沈心怡没应，低声解释，“我大伯让我早点回去，家里烧了饭……”
“好，那我一会儿送你回去。”男孩无所谓地点头。
-
唐恺选的航班是廉航经济舱，从林澜到京市的两个多小时，向晴一路上黑着脸，直到下飞机从廊桥出来，差点被人挤了一下，终于情绪崩溃地扔了手里的包。
后面有旅客被挡着路，低声和同伴吐槽，“神经病吧，甩什么臭脾气，有本事坐头等舱去啊，没钱在这儿发疯。”
“对不起对不起。”唐恺捡了地上的包，揽着女人退到一边，给身后旅客让行。
向晴看着他，眼底有些绝望，“如果以后每次都要这样来京市，那我就不看病了。”
唐恺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他也从没坐过廉价航空，没见过这样紧窄如上刑的座位，可是预算的确紧张。
他跟他老子的对抗才刚刚开始，他知道自己赢面不大，但还是想撑久一点。
“我们在京市住一阵，等你恢复得差不多再回林澜，好不好？”
他庆幸现在是高校暑假，向晴不用去学院报到，离开林澜一阵子，影响不大。
“住一阵子？”向晴冷嗤一声，“所以呢，你定了哪家便宜旅馆？”
唐恺勉强笑笑，“我哥在京市长租的房子，借给我们落脚。”
女人收了嘲讽的笑，面色僵冷地从他手里拎过包，往外走。
唐恺跟上，长长的机场到达通道，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唐恺在冷硬漫长的沉默里突然听到女人平静低缓的叹息。
“我也不想的。”她转过头看他一眼。
“唐恺，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想我们好好的，不要有那么多阻碍，你好好打理家里的产业，我好好教音乐，评职称，开演奏会……”
“我想我们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变数，没有你大哥，没有林初雨，甚至没有陈峥都可以，我只是想过安稳的生活。”
唐恺哑然了半天才张口，“可是他们的存在影响不了你啊。”
“可是因为林初雨，我失去了陈峥，因为陈峥，我浪费了十几年的光阴，因为你大哥回来，我现在跟着你堪堪只能解决温饱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事与愿违？”
“因为我们，我和你，本来就做错了啊。”
唐恺的脚步已经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走着，男人比女人更加平静，仿佛聊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别人。
向晴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钉在他脸上。
“我追逐我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
“你错不在这里，错的是你总把不如人意的结果怪到别人头上。”
女人沉默半晌，眼底氤氲着雾气，区别于近日里紧绷到神经质的尖锐状态，此时的她回到了久违的柔软脆弱模样。
“对不起，我……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做不回你们所期待的那个向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