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李显继续说道:“……在那座古墓中寻找出路时,我见到一只极其诡异的人型蛟。它手中抄着武器,衣着好像一名古代战将,绕着一座蜂巢状的石棺走来走去,似乎在保卫那个东西。它并不主动攻击已经变成怪物的我,当我走近,它就作出威胁的动作,吓得我赶紧离开。我在古墓中转来转去,发现一个不停冒泡的水潭,我试着潜下去,很幸运,我在水下发现一条通道,费了很大力气,终于从水中潜出来,来到了天落山附近的蛇骨洲。”
音扬卫狐疑地问道:“你已经变成了怪物,是如何保持理智的?”
李显回想着说:“虽然当时的我被一股狂野的躁动支配,渴望杀戮和吞噬。可内心深处始终保留着一份人类的清醒,就如同喝醉了一样,无论醉得有多深,意识是不会消失的。”
从音扬卫的表情来看,他显然难以相信这番话,反应强烈地说道:“你放P!你难道想说,变成蛟的人类实际上是有意识的?从古至今,那些重伤蛟化的捕蛟人,你想说他们被杀死的时候,实际上内心仍是人类吗?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显却平静地回答:“你不必如此冲动,我当过人,也当过怪物,我拥有双方的视角。那个时候的我确实保留着人类的意识,我是清醒的,我没必要撒这种谎!在那之后,我游荡在山野洞穴中,挖树皮、啃草根、捉虫子苟且偷生,在那餐霞饮风的十年中,我无数次深刻地反思,变成蛟之后的人类虽然无法说话,也许依旧有着像人类一样的感情与意识。
“我记得曾有几位前辈,蛟化之后显得非常惊恐,拼命地逃跑。我猜想他们当时并不想伤人,只是想活命,但那时候我们完全不懂,也从未深思过,只是按照捕蛟人的铁律对他们斩尽杀绝。当我真正站在另一方的立场上,才明白这是一件多么悲哀而绝望的事情,明明还有人类的意识,却被同伴、朋友当成怪物无情地剿杀……”
“够了!住嘴!”音扬卫激动地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妖言蛊惑的话?捕蛟人竟然要站在蛟的立场上去思考!?你这是混淆敌我立场、背叛正义信仰、抹黑先辈的牺牲!”
这三顶大帽子扣的……我心想这听起来够严重的,这家伙的口才居然还挺不错。
章歌奇听着,却露出一副深感可笑的神情,烈火卫则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天,不知是不是也回忆起什么往事。
李显动了动触须,说道:“音扬卫,如果一个人在听懂一句话之前就先愤怒了起来,他是绝对不可能给出理智的评价的。你口中所谓的‘敌我’究竟什么呢?和人类和龙族,是捕蛟人和蛟,还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我曾经变成怪物,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实际上我毁掉自己的龙丹并不完全是为了抑制蛟化,更是为了防止被捕蛟人追踪到,我只是想活下来,就这么简单。
“上天同情我,在我快绝望时让我遇到了章兄和林大夫,如果再晚一段时间,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孤独而疯掉。他们没有嫌弃和放弃我,拼尽全力帮我恢复了人身。我就是你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并不是捕蛟人变成了蛟就一定是邪恶的异类,就算变了蛟,也是可以拯救的,也可以成为同伴!蛟化是天地之病,但我们的敌人是病魔本身,并非染病之人!”
这番话我深感认同,无论是最开始患了蛟化症的张小发、李有田,以及完全蛟化的赵轩,我都没想过放弃,而是理智地对待,当作一个疾病去治疗。
音扬卫满脸抵触,完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固执地摇头,“哼,一派胡言!一切为蛟说话的言论,都是其心可诛,捕蛟人永远不能同情蛟!你虽然看上去有个人样儿,谁知道你的皮囊下面还是不是怪物!”
“星城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可悲的家伙,”烈火卫不禁感慨道,“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不会思考人类和蛟的辩证关系,眼中只有敌我、杀戮、破坏,像一头暴躁的公牛,和几千年前拿起斧子就砍人的部落野人一样可悲!”
音扬卫冷笑一声,奚落道:“前辈,就你高尚是不是?你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自己的旧主么?你这是公然的叛变,一旦武掌门知道,准没你好果子吃!”
我心想,这个音扬卫真是固执得跟网上的那些喷子、杠精一样,一定是平时不怎么读书,思维极度的偏执,自己固执保守的观点寸土不让,说白了就满脑子偏见。
李显叹口气,他大概意识到,和音扬卫讲道理是对牛弹琴,便道:“音先生,我只请求你不要把我还活着的事情告之武家。时过境迁,对我来说,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是以怪物的模样渡过的,这是我的一场漫长而特殊的修炼,我的心灵早已发生变化,我不会去争取掌门人的位置,我只想平静地活下去,我会隐姓埋名,但还会继续当捕蛟人,但我不想和武家人再扯上一点关系了。”
“少主……”烈火卫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李显伸出一只手,无奈地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这十年来,我对着星辰川洪独自参禅,和天地、和自己的内心对话,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人活在世,唯有不争,方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不想要什么名利权势了,我只想尽我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