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章歌奇、小胖早已养成战友般的默契,许多生死攸关的时刻,都可以放心地把身后交给同伴。
平时嬉笑怒骂、插科打诨,有大事就相互协商,相处气氛十分融洽。
眼下来了个新“队员”,有些话还是得讲明白点,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雪地里好不容易才拾了些柴回去,吴八一熟练地生火,道长就把羊肉插在剑上伸到火中去烤。
吴八一赶紧拦住他:“道长你等一下,这柴火湿,等烟散一散再烤,不然就成烟熏肉了!”
道长逞强道:“毛头小子,我还用你来教?贫道就爱吃一口烟熏肉。”
“道长,熏肉里面有那啥……嗯,对了,亚硝酸盐!那玩意儿是致癌的!等火烧起来你再烤吧。”
道长立时面露不快,“满口胡言乱语,什么‘压小酸盐’?听都没听过!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熏肉吃不吃得还要你告诉我?别说熏肉,什么肴肉、腊肉、咸肉、腌肉、酱肉,我吃过的你未必能认全!”
吴八一见他压根儿不听劝,索性也不管了:“得得得,你熏吧,熏得乌漆嘛黑的你自己吃吧!”
我心想,这老道性格看来是十分固执。
我坐下来,冲老道笑笑,说:“道长,有件事情和你谈谈。”
他翻动着宝剑,眼睛盯着插在上面的肉:“讲!”
“道长,你虽然道行深厚、经验老道,可毕竟被冰封了一百二十年,很多事情你不了解,所以之后凡事都多听听我们的意见呗。”
道长抚了下胡须,转了下眼珠,笑道:“若是如今入世求生活,贫道当然需要向几位小友请教。不过眼下既是去降伏邪门歪道,得是德行兼备方能服众。贫道学艺二十载,行走江湖二十载,扶危济困、斩妖降魔不计其数,敢问林小友有何作为?”
听到这话,喀嚓一声,章歌奇把两指粗的树枝掘断了,乜斜着眼,十分不快地看着装腔作势的道长。
我咳了一声,示意章歌奇先不要发作。
我早想好了怎么说,便道:“道长的本事我们确实也看到了,不过既然要和我们一起除掉白骨观的妖孽,咱们还是少起内讧为上。可咱们毕竟相隔百年,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地方。这样吧,这一趟白骨观之行,就等于是我雇佣道长吧。当然肯定不会亏待道长,您被冰封这么久,想必亲人、朋友都已经不在了。山下的世界翻天覆地,唯一没变的就是,无钱寸步难行。等这趟凯旋归来,我付给道长您五十万,您看如何?”
听到钱,道长挑起眼皮问:“这五十万是银元吗?”
“呃……”我想了想,他那个时期好像流行鹰洋之类的银元,不同时代货币不一样,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换算,只能说:“大概相当于一套房子的钱。”
“一套房子?是四合院吗?”他又看回剑上的肉,有点不感兴趣。
小胖凑过来小声说:“小林哥,他那个年代,房子不值钱的。”
我只好再解释道:“咱今天的五十万,大概相当于您那时二十亩地的价值吧……”
道长终于听懂,面露喜色,看向我时却又捋着胡须掩饰道:“咳,什么钱不钱的,除魔卫道,岂是为了这阿堵物?林小友于困厄之中解救贫道,贫道哪有越俎代庖、喧宾夺主之理呢?既与诸位共事,凡事就听凭林小友定夺吧!”
“好,咱们一言为定。”
总算是讲明白了,我松口气,心想和他说话真累,绕来绕去的。
不过人都有时代局限性,他那个年代,江湖中人也就是这么说话的。
而那块可怜的风干羊肉,在他的一意孤行下最后还是烤焦了,他吃了几口,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慷慨地“分享”给我们,我们都说吃饱了。
茶砖倒是好东西,掰成小块和积雪一起放进水壶里煮,煮开之后茶香四溢,苦涩的香味让人很涨精神。
烤着火,道长开始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讲他年轻时炼成法器,仗剑走天涯,收过狐狸精,杀过水怪……
“……我们爬上这赤连山,遇到一只恶蟒为患,当时令讨伐大军裹足不前,无人可降!神霄观道长一清便问谁人可以出战,贫道说,一条大蛇,何足惧哉,当即指诀念咒,宝剑飞处,便将那恶蟒一刀两段,大振士气。”
人中鹤道长眉飞色舞地讲起这段时,我们仨跟看小丑一样,但当下都没戳穿他,边上高卧的青牛大仙也扇扇耳朵,似在嘲笑他。
章歌奇不怀好意地笑道:“道长,这恶蟒是不是挺大的?”
“对,大概有这么长,身子比水缸还粗……”他随意地比划了一下,“吼起来那是腥风扑面,行起来地震山摇,必是修炼多年的蟒妖!”
“嘿,巧了,看来我们路上打死的那只,是它的子孙哈!”章歌奇说。
“什么?”道长微微一惊,抚着胡须,“你们也遇到了?”
“是啊,不知道您是在哪儿遇到的?是不是赤练峰啊?”
“呃,贫道说的是……是西边,西边有只大蟒,肯定不是你们遇到的那条。”他马上开始找补。
我观察他的言行,发现人中鹤道长被戳破牛皮,就尴尬地不停抚着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