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方刚的男孩子,哪里等得及十八岁才开始学开车?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哪个不是瞒着家里偷偷开的?
“我以为,只有男孩子才这么胆大包天。没想到,你一个小女孩也不遑多让啊。”
在他的印象中,十几岁的小女孩都是娇滴滴的,对那些冒险的事儿都敬而远之,很多连自行车都不一定会骑。
“是啊。不瞒你说,我家里人也觉得我错生了女儿身。”
这句话,是父亲沈振中亲口说的。
父亲还说过她是他的骄傲,说她如果是男儿身,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想起这些,鼻子突然酸楚得厉害,泪意也翻涌而上,沈佳音果断地靠边停车。
邢瑀川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我的家人了。他们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可是,我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
沈佳音微微低下头,垂眸望着仪表盘,实际上视线是放空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邢瑀川敏感地捕捉到她声音里那一点不易觉察的哽咽,再看她眼眸低垂失魂落魄的样子,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在哭。
他最怕女孩子哭了
邢瑀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嘴巴动了又动,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或者,他应该让她默默地哭一场?
沈佳音也是善于掌控情绪,惯会自我调整的人。
只见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吐纳,再睁眼,人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微微发红的眼尾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她转过头,看向邢瑀川。“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笑话你。”邢瑀川连连否认。
他见多了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的女孩子,像她这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恢复冷静的,倒是难得,不怪她这么对他的胃口。
沈佳音笑了笑,放松身体往后靠在座位里,说:“我的亲人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个。”
在这个世界上,她算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
这一刻,内心强大如沈佳音,也尝到了孤单的滋味。
原主回到苏家以后,始终被排挤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若菲跟他们母慈子孝,兄友妹恭,内心又是何等的煎熬?
邢瑀川眉头紧皱,犹豫着开口:“你不是结婚了吗?”
难道,那个男人也不在了?
事实上,他方才差点儿没忍住脱口而出: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亲人!
从未有过的冲动!
“对,但我跟他的情况比较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那就不说也罢。来,咱们接着练车。”
沈佳音打了个响指,咧嘴一笑,瞬间又满血复活。
生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别的可以没学会,内心强大却是必修课!
哪怕眼睁睁地看着前一秒还并肩而战的战友命丧鬼子的炮火和刺刀之下,哪怕是骨肉至亲倒在血泊里,哪怕心里难过得要裂开,也得以最快的时间重整旗鼓,继续奋战
侵略者的炮火刺刀,从来不会给他们感伤的时间!
唯有化悲伤为力量,化仇恨为动力,才能咬着牙关坚持抗战,高举复国的大旗!
想到那些曾经一起浴血奋战的岁月,想起那曾经异口同声许下的铮铮誓言,沈佳音又觉得:有幸看到这盛世繁华,这点孤单什么都不是!
邢瑀川看着她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不由得肃然起敬。
他之所以忍不住对她另眼相待,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深埋在骨子里的坚韧,还有正气浩然吧。
同类和同类之间,总会有某种微妙的感应。
“你都老司机了,还用得着练吗?”
“是用不着,但是我想再玩一会儿。”沈佳音上辈子就喜欢车,更喜欢玩车!
“行,那我舍命陪君子!”
“够义气!不过,舍命就不用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两个人四目相对,齐齐笑了起来。
沈佳音在市区道路练完之后,又驱车上了高速,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又掉头开回市里。
路上,沈佳音在一家合眼缘的餐厅门外停了车。
停车的时候,沈佳音无意中表演了一回单手操方向盘一把到位倒车入库。
“你这一手真是绝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操作这么溜的!”
沈佳音哈哈一笑:“所以说我错生了女儿身啊!”
那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小餐厅,店面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菜式也都是家常小炒。
这会儿不是正饭点,他们进门的时候,店里只有两个青年在角落的桌子旁坐着,正低声聊着什么。
“走,我请你吃饭,当是谢谢你今天陪我练车了。”
邢瑀川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