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如此顺利,莫说是孟郁槐,就连花小麦也始料未及。
依着花二娘的意思,原本打算让自家夫君拖个三两日,再去给孟郁槐答复不迟,然而景泰和向来视孟郁槐为手足,不愿使他枯等,当日下午便去寻他,笑哈哈地满口称他与花二娘两口子并无半点意见,缓上些时日,待明年开春,再行定亲等一应事体。
孟郁槐得了句准话,将悬吊吊的心揣回腔子里,这才牵马回了芙泽县城。景泰和当晚与花二娘一同进东屋歇下,忍不住便笑着道:“我瞧你整日也不过是在你小妹面前嚷嚷得厉害,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到头来,一桩桩一件件,还不尽皆依了她?”
花二娘快手快脚地取了凉帕子抹竹席,回头睨他一眼:“你几个意思?”
景泰和便掰着手指头道:“喏,初时你不许她去替人做席面挣钱,她扭着你撒个娇,你便允了,这是一件吧?后来她要在河边摆摊做买卖,你跳得三丈高,还正经与她闹了几天别扭,被她软语一哄,登时就改了主意,兴兴头头地张罗,比她还要起劲,这又是一件,可对?今番郁槐哥与她的事就更别提了,早前你是怎样和我说的?满心担忧你妹子将来若是去了他家,只怕要吃他老娘的亏,结果呢?还不照旧痛痛快快应承下来?”
花二娘将桌上油灯拨得亮了些,就手倒了碗汤茶给他,往床边一坐,就打了个唉声:“我同你过了两三年日子,平日里纵是凶悍些,难不成在你眼中,就真成了那起不晓事的混人了?前两件事,说穿了我也不过是怕她辛苦。她忙前忙后没个消停时候,还不就为了给咱家多挣两个铜子儿?”
“是。”景泰和点了一下头。
“至于她和孟家大哥那档子事……我给你句实话吧,如若不是那孟家老娘难缠。他俩能凑到一处,我欢喜满意还来不及!我是想拦。可他二人看对了眼,我有什么法子?我那小妹,之前还百般跟我闹,说不想那么早嫁人,如今又怎么样?我也只盼着孟家大哥待我家小妹,能如你对我这般好,凡事将我妹子护在头里。那我也就不求别的甚么了。”
停了停,她忽然一拍巴掌,直勾勾望向景泰和:“对了,这事孟家大哥光是跟咱们言语了一声。他老娘那边是何情形?”
“咱们这边尚未应下,他如何会与他老娘说?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说起那孟老娘来,景泰和也有点无奈,“郁槐哥这一向忙,刚刚走镖回来。不两日之后又要出一趟远门。左右离定亲还早得很,等他闲下来,再与孟大娘慢慢说不迟。”
“这倒罢了。”花二娘略一点头,很苦恼地啧了一声,“他那老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让人瞧着发烦,偏生咱要跟她结亲,真是……”
说着,她又十分困惑似的皱了皱眉:“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想不明白。孟家大哥自从之前定亲的那个姑娘死了之后,对亲事就半点不上心,仿佛哪个姑娘也入不得他的眼,怎地就偏生看中我家那瘦得小鸡崽儿似的花小三?”
景泰和禁不住喷了出来:“那可是你亲妹,哪有你这样编排人的?”
“那怎么了?”花二娘理直气壮地一梗脖子,“我俩是亲姐妹不假,可论起相貌来,她比我差得远了,这也是真事儿吧?从前在盛州时,我们村里人人都这么说!”
景泰和哈哈大笑,揽了她腰肢在她耳边道:“是了,谁个也不如你好看,正因如此,咱也更该加把劲,生个一男半女,将你那美貌分一星儿给他们方是正理。”吹灯上床,少不得行一番快活之事不提。
与孟郁槐的事有了眉目,花小麦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自这日始,满心里便只想着怎样将那饭馆开起来。
要经营一间小店,可不像在河边摆摊那样简单,铺面应该选在何处,里面的一应设施是否齐全便利,该怎样安排菜色才更吸引人,手头的钱又够不够用……这些都是需要细细考虑的问题,非是一天两天就能理清楚的,更半点急不得。每日里一有了空,她便猫在西屋里握着那支秃笔胡乱写写画画,越是盘算,心中反而越是没底。
租下铺面,意味着每个月必须支付一定的租金,那么也就必然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有时候她也会想,万一赔了钱该怎么办,这样到底值不值得,可是……
既然她能助宋静溪在八珍会上赢得魁首之位,一定程度上,也就证明了她的厨艺不容任何人小觑。如果她这一身的本事,在偌大的省城都能占得一席之地,为什么就不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饭馆儿?
事情一时停滞不前,她也只得强迫自己安心,除了晚间照旧去河边摆摊之外,每日里不是教罗月娇做菜,便是去田间帮花二娘的忙,倒也没有丝毫闲下来的时候。
这日午后,花小麦照旧熬了解暑的老冬瓜荷叶汤,放凉之后,带去地里给花二娘喝,远远地在田埂上,就看见那窈窕有致的身影弯着腰在田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