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和腊梅两个在景家小院坐了许久,吃了好些瓜子蚕豆,又说了那许多话,眼瞧着嘴皮都肿了起来。花二娘先还觉得兴味,时间一长,便有些不耐,因着平日里关系好,又不能将人生往门外轰,只得勉强在旁陪坐,唇边的笑容却是愈来愈僵。
花小麦被赶回了西屋里,无事可做,只得坐在桌边掰手指头玩,闲着无聊,便在脑子里默记菜单。
话说,那两位嫂子什么时候才肯走哇,眼看景泰和就要从铁匠铺回来,该准备着做晚饭了。家里还剩下一块半肥半瘦的猪肉,是剁碎了塞上一团猪油做空心肉圆好呢,还是用炒米粉和面酱拌了上锅蒸成粉蒸肉?
她越想就越觉得饿,到头来害得自己口水滴答,肚子里馋虫乱叫,忙转开念头,想了想春喜和腊梅说过的那些话。
看情形,孟郁槐此番还真是跟他娘闹翻了,昨夜他们家那样不清静,不知有没有惊动了隔壁的关蓉?她现在是心下窃喜呢,还是愈加愁肠百结?
咳,算了吧,人家的事,想来做什么?
花小麦的思绪只不过在这件事上打了个转,立时便飘得远了。
眼见得日头西沉,坐在院子里的两个小媳妇终于意识到今日可是太晚了些,一个嚷嚷着“我得赶紧回去给娃喂奶”,另一个满嘴直呼“糟糕,误了做饭时辰了”,忙忙叨叨跟花二娘告了别,一溜烟地跑走了。
花小麦这才算是重获自由,从西屋里钻出来,冲着站在院子中间一脸无奈的花二娘嘻嘻一笑,转身钻进厨房里。
晚饭后,花二娘照常喝了景泰和给她熬的药,一面刷碗,一面就将今日春喜和腊梅跟她说的事,慢慢讲给景泰和听,小心地略去了那二人有关于“身材”的议论。只说这一回。恐怕那母子二人都气得不轻,让景泰和得空的时候,多少劝劝孟郁槐。
“别人家的事么,与咱们自然不相干,但那孟家大哥与你向来交好,又帮了小妹好几回,你去同他说说,也算是尽了咱们的心意。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无论如何,他娘总是真真切切为了他好。替他打算,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何苦闹得乌眼鸡似的?”
景泰和笑着应了,说只要遇见孟郁槐,必定要跟他说上两句。只是自这天起,孟郁槐却是许久都没有再回火刀村。
房后那一块菜畦里播下的菜种,陆陆续续都发出嫩芽来,花小麦视若珍宝的番椒,更是已经抽出好几片新叶。看着越发茁壮。花小麦虽不至于还像第一次看见番椒发芽那般亢奋异常,却仍是一点不肯懈怠,拔除弱苗,剪去坏叶,忙得不亦乐乎,不两日,又弄了些豆饼渣回来浇进土里,照料得十分精心。
摆放在景家小院里的大缸小坛,逐渐飘出浓郁的酱香。日子如水一般的平静。这天清晨,花小麦起床之后,正要按照惯例去房后瞧瞧自己的番椒,却被花二娘给叫住了。
“你姐夫昨晚睡下之后才告诉我,关家妹子病了。”她缓缓道,“她爹昨儿个去铁匠铺修农具,跟你姐夫闲聊时顺嘴说了出来。你姐夫说,瞧他那样,好像挺发愁。”
“蓉姐病了?”花小麦倒是真有两分惊讶,皱了皱眉,“病了多长时间,严重吗?”
“总有十来天吧。”花二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听她爹说,春日里她那气喘病原本就尤其要严重些,有天夜里不当心,又着了凉,自此便躺在床上没起来,一直也不见好,这两天还发起烧来。我想着你俩平日里关系挺好,你是不是该去瞧瞧?”
花小麦低头思索片刻,咬咬嘴唇道:“我是得去瞧瞧,不过,这两日她发烧,家里人肯定手忙脚乱,我去了帮不上忙,还得要她爹娘拨出空来招呼我,反而给她家添乱。索性过两日,等她好一点了,我再去瞧瞧,陪她说话解解闷。”
“那也行。”花二娘思忖着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也便点头赞同,顿了顿又笑着道,“既如此,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是白淘气,不如趁着这会子还早,随我一起去趟河边。你姐夫昨晚跟我絮叨,说是那天潘平安在咱家时,你做的那碗鲢鱼豆腐汤特好吃,他又犯了馋了。”
景泰和这个人,真算得上正经吃货。从前是没那个条件,花小麦来了之后,立刻勾起他对饮食的浓厚兴趣,每日里变着法儿地提要求,而且对于花小麦做的菜,永远十分捧场。给这样的人做饭,对厨师来说,实在是身心愉悦的一件事。
“行啊。”花小麦也跟着笑了,“回来的时候,顺道咱们再去买块豆腐。”
姐俩挎了篮子立刻出门,很快去到河边。
天气暖和,河水也渐渐涨了起来,冬日里只有一两个摊档卖鱼,这时候,却足足有五六家,整整齐齐排在河岸上,面前的大木盆里,一条条肥美的鲜鱼活蹦乱跳。
花二娘领着花小麦找到经常光顾的摊档,选了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鲢鱼,转头正要走,却被花小麦拽了一下。
“二姐,孙婆婆的糖水摊子,夜里就是摆在这儿的。”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转过头去对花二娘道,“我觉着这里挺好的,从早到晚都是人来人往,无论往村里哪个方向走,都算是必经之地,地方也宽敞,孙婆婆挺会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