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老的那位老头明明嘴里牙都没几颗了,这一张口给李真下评语,敬玄居然在魏征眼里看见了几分羡慕,更加笃定这老头身份不简单,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当面问问老头子的身份,可又怕失了礼数,百转千回之际,忽然瞥见自己那两口大铁锅正咕噜噜的冒着热气,顿时计上心来。
“几位老先生想必都没吃饭吧?正好,晚辈这里有两锅煮好的鸡蛋,还不知道味道如何,不如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尝尝…”
敬玄说着便站起身来,十分热情的招呼众老头,邀请他们一起品尝品尝这新事物。
这可把杜如晦他俩给吓坏了,一听说敬玄自己都没尝过,连忙想上前阻止,没验证过的食物就敢拿出来招待人?而且招待的还是这几位连陛下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儒林宿老,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谁负得起责任?
“敬玄,不可!”
眼见敬玄已经捞出一枚色泽触目惊心的褐皮鸡蛋,准备递给老头,魏征一把走上前,伸手一抓便抢了过去,二话不说便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对正吃惊看着自己的老头儿讪笑道:
“先生勿怪,学生着实饿坏了…”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知道魏征是害怕几位老头吃出什么毛病,因此不得已之下,只能拿自己来做试验。
“郑公?不烫吗?”
敬玄看着魏征那囫囵吞枣的模样就觉得喉咙疼,刚出锅的鸡蛋也敢往口里吞,喉咙管子怕是都要给烫熟。
“还…好…”
后知后觉的魏征说完这句话就不停的捶打自己的胸口,脚尖还蹦跶了两下,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被烫着了。
“你呀…”
老头儿摇头失笑道:
“一惊一乍这个老毛病还没改掉,回长安后静下神来多抄写几遍《诫子》…”
即便胸腹中滚烫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听见这话的魏征也连忙躬身称诺。
瞧见连魏征在人家跟前都跟个乖宝宝似的,敬玄这会儿更加好奇老头的身份了,随手又从锅里捞起一枚鸡蛋,放在嘴边吹了两下,然后再次递给老头,并且笑着说道:
“老先生,等凉一会儿再吃,否则郑公一定会打死晚辈的…”
那老头哈哈一笑,也不固执,将自己的衣衫往前一兜,示意让敬玄放进去,并且表示一枚不够,应该多放些。
能这么不把风仪放在表面的儒士可不多见,通常这样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属于沐猴而冠,而另一种则是已经臻至返璞归真的境界,旁人的目光根本就约束不了他,反而会夸赞一句真性情。
以老头的年纪来看,敬玄宁愿相信是后者,所以不用老头多说,飞快的又捞出数枚已经入了味的鸡蛋放进老头的衣衫兜子里,而那老头就活像孩子捡到宝似的,乐得合不拢嘴,还不忘跟其他老头显摆一番。
很快,老头们便围在一起剥起了鸡蛋,魏征甚至还想上前帮忙,不过又被撵了出来。
“这鸡蛋口味竟如此别致?”
“不错,这蛋和寻常鸡蛋截然不同,寻常鸡蛋还要佐盐而食,此蛋却自有浓香…”
“此蛋虽然难看,但远胜红,白二蛋,下次老夫过寿,就不给红蛋了,就给这蛋…”
“咦?老夫这枚为何还有丝丝茶香?”
一群老头子吃着从来没有吃过的鸡蛋啧啧称奇,敬玄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便趁机凑了上去,给他们讲解这卤蛋和茶叶蛋的区别,而老头们一边听,一边又时不时的询问几句,敬玄则有问必答,甚至问起如何烹饪如何配方,都没有丝毫隐瞒。
旁边的杜如晦与魏征二人远远的看着正与大儒们谈笑风生的敬玄,眼中既是羡慕又是佩服,杜如晦甚至还笑着对魏征嘀咕道:
“奇怪了,这小子怎么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去?”
魏征此时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听闻杜如晦此言后也瞄了一眼正连比带划的敬玄,失笑道:
“老夫见了刘师腿肚子就软,偏偏陛下非要老夫带着几位游览长安风物,多半是故意整治老夫哩,早知道就奏请陛下让这小子作陪多好…”
杜如晦斜着眼睛瞟了瞟一脸幽怨的魏征:
“满天下就你魏征魏玄成敢花钱找陛下买鸡蛋,方才刘师还特意问起有无此事…”
魏征听罢顿时一脸紧张:
“那杜公是如何说的?”
杜如晦哈哈一笑,并不作答,自顾自的学起敬玄的模样从锅里捞出一枚茶叶蛋,乐滋滋的说道:
“玄成莫慌,先等老夫也来尝尝此物味道究竟如何。”
而另一边,敬玄已经打听出为首那老头儿的身份,竟然是前隋太学博士刘焯!这可是位在士林圈子里了不得的大人物,连当朝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以及弘文馆直学士盖文达都是他教出来的弟子!
得知刘焯的真实身份后,敬玄狐疑的瞅了瞅老头两眼,孔颖达跟盖文达两位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多总有了吧?如果是他二位的师傅,那得该多少岁了?
“别看了,老夫今年八十有六,算是你曾祖那一辈儿的,你祖父敬贠敬延平年轻时还在老夫这儿听过几天课,对了,那小子你把他埋在哪的?老夫当年怎么没瞧出他能生出你这么个机敏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