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醉尊前休怅望,古来悲乐与今同…”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
“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伤神…”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文仙…”
“闲坐悲师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
荒野的坟茔边上鸦雀无声。
随着一首接一首的诗词从稚嫩的童音里念出来,无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儒,书生,已经沉醉其中。
更有甚者丝毫不顾及仪态体面,当场掏出笔墨开始抄录起这些闻所未闻的诗词。
当人们的目光从诧异到惊讶,最后再到震惊时,跪坐在最上首的敬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微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披麻戴孝的有些不合适,但敬玄依旧忍不住咧了咧嘴,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些凄美的诗词里无法自拔,唯独李泰一直在偷偷观察敬玄的表情。
果然,敬玄一咧嘴就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而李泰洞若观火的目光同样也没避开敬玄,所以得意的微笑瞬间就变成了苦笑。
这个死胖子,又是那副欠揍的表情!
这家伙,准是又把自己作的诗交给别人念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只是因为是礼仪进行时,一个不方便质问对方,一个不方便威胁对方,两道目光就那么在空气中互相交错着。
“咳…咳…”
负责主持礼仪的李承乾一连叫了几次敬玄的名字,他都置若罔闻,无奈之下,初次登场的太子殿下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在旁协助自己的大唐首相房玄龄。
“咳咳…云中侯!”
房玄龄嗓子都快咳抽了,敬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其躬身告罪。
房玄龄也十分会圆场,沉着一张老脸,十分惋惜的说道:
“吾等知汝之殇,今日乃是为汝师正名之时,切勿因伤怀误了礼仪…”
敬玄连忙假装抹了一把眼角低头称是。
房玄龄微微点头,复尔再看向李承乾,示意他继续走流程。
穿着一身太子礼服的李承乾,立刻唱礼道:
“献三牲!”
敬玄闻言,立刻起身,走向下首处,那里早已经准备好的三颗畜牲头,即牛头,羊头,猪头。
由于关门大弟子的身份已经被承认,敬玄理所当然的居中捧起牛头,羊头则由王通长子王福林端着。
剩下最后一颗猪头本应由在场身份最高之人祭献,但由于李承乾要主持礼仪的缘故,所以只能由他的弟弟代劳。
其实房玄龄本意是属意让李泰来干这件事的,不过被敬玄给拒绝了,因为李恪毕竟比李泰年长,不能因为不是皇后所出,就刻意忽视他亲王的身份。
房玄龄起先还有所顾虑,不过架不住敬玄的执拗,最终只得依了他,只是老头子眼中的担忧怎么也挥散不去,估计是怕被长孙给记恨上。
不过这回算是他房玄龄想多了,以敬玄对长孙的了解,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好能提现出她做为一国之母,心胸的大度。
反正太子已经是她儿子了,至于剩下的皇子谁身份最尊贵,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一点从她时常当着自己的面训诫李泰就能看得出来。
又虽然长孙很大程度上可能是装出来的。
所以最终换成了李恪端着一盘子猪头,目不斜视的跟在敬玄身后。
看得出来这家伙有几分紧张,好几次都差点绊倒,敬玄特意放慢了脚步,免得他真的摔倒了,闹出什么笑话。
百十步的路走得满头大汗,毕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人身上,除了敬玄这位关门大弟子以外,就数他李恪最吸引眼球。
在场的没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身负两代皇朝血脉,这要是换到后世,哪怕是个草包也能被捧成超级网红。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走到供桌前,奉上三牲之后,李承乾立刻开始下一个流程:
“焚祭表!”
李恪长出一口气,连忙站到了李承乾身后。
趁着礼官开始准备火盆的功夫,李承乾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偷偷塞给了身后的弟弟,让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水,李恪也不客气,自然而然的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
敬玄就站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兄弟二人的小动作,看起来,之前的露营多多少少还是起到了些增进兄弟感情的作用。
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心理作用,敬玄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李泰,只见这厮腮帮子鼓鼓的,虽然嘴皮子看起来没有动,但敬玄知道他的嘴里一定在偷吃什么。
不张开嘴唇,只用腮帮子下的咬肌进行咀嚼,这是李泰最近练出来的一项绝技,别人不知道,但敬玄却是门清儿。
等火起之后,远道而来的大儒们各自拿着祭表在火盆前焚化,然后朝敬玄这位弟子,以及王家人表示哀悼。
都是知书达礼的人,说一些节哀之类的体己话表示一下心意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那些寻常书生,没有官身的,亦或是名气不显的,自然就没有资格在今天焚烧祭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