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使者前两天就到了,为了不走漏风声,让突厥人探听到大唐后方大营的虚实,程名振专门围了一座营帐给突厥人居住,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解决。
所以一进到营帐中,就闻到一股子胡人身上特有的腥臊味。
也是,这么多人挤在一顶帐子里,不臭才他娘的怪呢。
见外面来了人,其中一名看起来像是主事者的突厥汉子立刻迎了上来,目光中期盼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看起来似乎等得都不耐烦了。
程名振立刻替众人介绍道:
“他便是突厥来的引路使者康苏密,也是颉利的亲信。”
康苏密是典型的栗特族人,跟同属栗特后裔的安修仁不同的是,他头发要更卷些,而且眼窝深邃,隐隐还能在脸上瞧见几颗麻子。
大唐境内的栗特族人其实并不少,像安氏、史氏、何氏都是从遥远的中亚迁徙过来的,中原百姓更加习惯称他们为昭武九姓。
安修仁一见到康苏密便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这大概是李世民派他来的原因,这老梆子虽然看着好似个武夫,但精通多国语言,能完美的胜任翻译这份差事。
“他说颉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我们了,问我们何时能出发,叠罗施已经返回阴山,随时准备迎候我们。”
叠罗施就是颉利的儿子,突厥内定的下一任可汗,来之前敬玄专门做过这方面的功课,不过照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叠罗施能顺利袭得草原霸主之位,恐怕有点难呢。
“今日总归是我中原节日,过完年再走也不迟。”
唐俭大概是听出了康苏密语气中的切迫之意,也不说什么时候出发,想要故意拖延一阵子。
听了安修仁的转述之后,康苏密沉默半晌,如果又哇啦哇啦的说了一大通。
安修仁笑着转头道:
“他说突厥也过春节,想请我们去草原上…”
康苏密不满的看了安修仁一眼,似乎是对他简洁潦草的翻译很不满意,清了清嗓,用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
“尊贵的唐使,我们突厥同样也过中原的节日,就连我家大汗都特意吩咐罢兵半月,让战士们好好安享节日,不如趁此良机去草原上将和谈的事情敲定,让双方都不再流血。”
唐俭微微一笑:
“战事既然是你们突厥人挑起来的,岂能说结束就结束?老夫倒是认为,不如让你我双方先分出一个高下,这样再谈议和,岂不主谓分明?”
康苏密一愣,脸上露出一丝难色,搓着手强笑道:
“唐使不为贵国的士兵们考虑一下吗?草原寒冷,每多待一刻,说不定就有人冻死冻伤,我来时已经在路上见到好多被血水冻成冰坨子的士兵了,几乎全是你们唐人,连收捡尸骨都得先等冰化开呢…”
安修仁眼睛瞪的像铜铃:
“正因我大唐将士用命,这才让你们突厥知难而退,我等身为朝廷使者,又焉能让他们白白战死?!”
康苏密不依不挠:
“可我突厥战士同样战死无数…”
不待他说完,安修仁便大手一挥,冷声呵斥道:
“那是你们突厥!跟我大唐没有任何关系!胆敢犯境,就要有死的觉悟!”
“你说什么!?”
康苏密火气也上来了,二人之间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势。
唐俭轻轻一笑,打起了圆场:
“康将军不必心急,我等只说过完元日,并非故意拖延…”
说到这,老头子专门指了指敬玄:
“而且我朝使者中,有水土不服害病者需要时间调养,还望康将军再多给几天时间…”
唐俭说完还偷偷冲敬玄眨了眨眼,敬玄立刻领悟,捂着肚子大叫道:
“哎呀!肚子又疼啦!程将军茅厕在何处!?”
程名振连忙一把扶住他,急声道:
“县伯速速随我来!”
康苏密瞧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他又不是傻子,敬玄那夸张的表演岂能瞒过他?而且不过就是一名少年,有他没他,于两国和谈又有何益?
仿佛是觉得被羞辱了,康苏密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唐俭痛斥道:
“你们唐国不是常将信义礼仁智么?怎把本将当三岁小孩哄骗!?不过区区一名护卫而已,用得着拖延和谈时间么!?”
安修仁脸色古怪的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护卫?说他是护卫也不假,恩,你就当他是护卫吧!”
这下轮到康苏密发愣了,看那少年打扮可不就是训常护卫么?这安修仁什么意思?话中分明意有所指,不是护卫难道还是唐皇的子嗣?
唐俭笑着解释道:
“听说康将军与雅尔金私交甚密,难道没听他提起过长安宫宴么?”
“那少年便是太平县伯?”
康苏密有些惊讶,长安宫宴的事情他听族人提起过,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雅尔金都对这少年有着极高的评价,而且大唐的爵位等级制度森严,连护卫都是伯爵充任,看样子唐皇的确非常重视这次谈判啊。
旋即伸出一只手说道:
“既是如此,那后日出发,贵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