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走后,贾珍才过来坐下,他问尤氏:“她今天前来,有何要事商讨吗?”尤氏缓缓地摇了摇头,“倒没说什么事。她刚进来时,我瞥见她脸上似是带着一丝烦恼之色,然而在我们深入交谈之后,提及媳妇的疾病,她的情绪似乎也渐渐平稳下来。你邀请她共进晚餐,她闻听媳妇病情严重,自感不便久坐,于是又闲聊几句便告辞而去,并未提出任何请求。”
尤氏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最为紧要之事,便是为媳妇寻找一位良医。我们家现有的这些大夫,实在是不堪一击,他们只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别人怎么说,他也添几句话儿说一遍。他们倒是勤快,一日之内三四人轮流出诊,频频来诊脉,却无丝毫疗效。”
尤氏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们聚在一起商议出的处方,吃了也是毫无起色。反而弄得一日需换四五次衣服,坐起身迎接大夫的诊疗,这对病人来说,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
贾珍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焦虑,他沉声道:“真是的,这孩子也真是糊涂,何必要这般频繁更衣,倘若受了风寒,岂不是雪上加霜,病状加重如何得了!衣裳再贵重又有何用,孩子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就是每天穿一套新的,也不算什么。我正打算进来和你商议:刚刚冯紫英顺道来探望我,他见我面露愁容,便关切询问缘由。我这才把媳妇突然身体不适,苦于找不到良医确诊,究竟是喜还是病,不知有没有大碍,这些烦恼告诉了他。所以,这两天我的心里实在是焦急万分。
冯紫英提起了他的一位儿时恩师,名叫张友士,学问博大精深且医学造诣深厚。更令人叹服的是,他能预知人的生死。今年,他上京为儿子谋求官职,现在正好在冯家作客。看来,媳妇的病症或许能在张先生的神奇医术下痊愈,也未可知。
我立刻派人持我的名片前往张先生住处,恳请他前来诊治。如果今天天色已晚,他无法赶来,那么明天必定会来。此外,冯紫英也立即回家,亲自向张先生请求,务必请他来一探究竟。等张先生亲自检查过后,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尤氏听了,内心涌起一阵喜悦。她接着提议道:“后日是太爷的华诞,我们应当如何隆重庆祝呢?”贾珍沉思片刻,回答道:“我刚才拜访了太爷,顺道邀请他回家享受全家人的敬意。太爷却谦逊地说:‘我向来习惯了清净的生活,不愿意踏入你们纷扰的世界。你们本想借我的生日之际,让我去接受大家的头贺,但不如将我曾经注释的《阴骘文》好好抄录下来刻印成册,这样对我而言,远比无端受人礼遇要有意义百倍。如果后日家人要来探望我,你便在家中热情地款待他们即可。无需为我携带任何礼物,甚至你本人后日也不必亲临;如果你觉得不安,今日就磕头表达你的尊敬。但若是你后日仍要前来,并带上许多人热闹非凡,那我是绝不会领情的。’如此反复强调,看来我后日是绝不敢再冒昧前往的了。”
尤氏轻声细语地吩咐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严谨和关切,‘快去请来升管家,我需得亲自交代他,要准备两日的盛宴。务必要富丽堂皇,每一道菜肴、每一件摆设都要尽善尽美。还有一事,你得亲赴西府,恭敬邀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以及琏二婶子光临,以添光彩。’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父亲得知一位名医,已派人前往请之,料想必能在明日抵达。待他来到,你还需向他详细说明她近日的病症情况,一字一句,不可遗漏。”
贾蓉颔首应命,他的身形随即匆匆穿梭于府邸之间,带着母亲的嘱托,直奔来升管家所居住的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