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夜色已深,尤氏便提议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派两个小厮送秦相公回去吧。”她的儿媳妇们闻言立刻出去传达了她的吩咐。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秦钟准备离开,向众人告辞,尤氏便追问起送行的人来:“派了谁送去?”儿媳们回报说:“外面派了焦大,谁知焦大喝醉了,在那儿骂人呢。”
听闻此事,尤氏和秦氏几乎异口同声地埋怨道:“为何偏偏派他去?外面的这些小子们哪一个不能派?偏要惹他!”凤姐听后笑了笑,说道:“我平时就说你太软弱了,对家里人放纵成都这样了,这还了得!”
尤夫人轻叹一声,语带无奈:“你难道不了解焦大这人吗?连老爷都不管他的,珍大爷亦是如此。因为他从小跟着太爷们上过三四次战场,历经烽火,几度出生入死,曾在战场的尸山血海中,把太爷背了出来,挽救了其生命。
饥饿难耐时,自己挨饿,却偷了东西给主人享用;两天没有饮水时,自己忍渴,却将得来的半碗珍贵的水让给主子解渴,他自己去饮马尿来维持生命。
正因为这样的功劳和情分,祖辈们都对他另眼相待。如今谁又会为难于他呢?焦大年岁已高,不再顾及面子身份,只沉迷于酒精之中,一旦醉了,便肆无忌惮地谩骂他人。我常嘱咐管家们,别再安排差事给他,就当他是已经逝去的人一般。可今日,却又派他出去!”
王熙凤听罢,眉头微蹙,回答道:“我岂能不知焦大?倒是你们没主意。既然他如此,何不将他安置到遥远的田庄,让他在那儿了却余生。”她话锋一转,询问道:“我们的车马准备妥当了吗?”庭院下仆人们齐声应答:“一切就绪,随时待命。”
凤姐儿轻启朱唇,起身向尤氏等告辞,她与宝玉手牵手,走向大厅的方向。他们被尤氏一家热情送至宽敞的大厅,只见厅内灯火通明,辉煌耀眼,一干小厮肃立于赤红丹墀之下,似卫士般恭敬侍立。
那焦大,心怀不轨,趁着贾府家主贾珍外出之际,加之即便在家也对他束手无策的无奈,愈发放肆起来,肆无忌惮地挥酒如雨。在酒势的怂恿下,焦大率先对大管家赖二发难,言辞激烈,斥责他不公不正,专挑软柿子捏,
“遇到好事就推诿给别人,而如此深夜送客的苦差,却偏偏落到我头上。真是没有良心的混账东西!你装模作样地充什么管家?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脚,比你的头还高呢。想当年二十年前,焦大太爷眼中有谁?别说你们这一把子杂种王八羔子们!”
在焦大正骂得情绪激昂的时刻,贾蓉送凤姐的车出门,众人对他呵斥,他却充耳不闻。终于,贾蓉忍无可忍,回嘴道:”把他给我捆起来!等他明儿清醒过来,咱们再问他是否还寻死!”
那焦大哪里把贾蓉放在眼里,大声反驳:“蓉哥儿,别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儿。别说你这样的小辈,就算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我较劲儿。没有我焦大,你们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吗?你祖宗历经九死一生才挣下这份家业,如今你们不报答我的恩情,反而和我称起主子来了。不提别的还好,若再提别的,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凤姐坐在车厢内,听到这些话,对贾蓉说:“以后还不早点打发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祸害。亲友们知道了,岂不会笑话我们这样的大家族,连最基本的王法规矩都没有?”贾蓉连忙答应道:“您说得是。”
焦大的行为愈发过分,超出了众人的忍受极限。几个人上来,把他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了。
焦大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不受拘束地咆哮着,连贾珍也未能幸免于他尖锐的指控之中,那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他大声疾呼:“我本该奔向宗祠,哀悼我们伟大的先祖,然而现如今,这家族竟繁衍出这些畜牲来!日复一日,他们沉溺于卑劣的嬉戏,背地里搞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爬灰的爬灰;小叔子与嫂子眉来眼去,这些龌龊事情,我岂会不知?咱们家的脸面啊,就像折断了的胳膊,还要硬生生塞回袖筒里藏着!”
仆从们听到焦大口中喷涌的污言秽语,个个惊慌失措,仿佛魂飞魄散。他们不再考虑其他,一股脑儿地冲上前,将他扑倒在地。他们捆住他的手脚,粗暴地将泥土和马粪塞进他那不断咒骂的口中。
凤辣子和贾蓉等人虽然在远处隐隐约约听到了喧闹声,却都默契地装作没听见。宝玉坐在马车上,望着这般醉闹,不禁觉得颇为有趣。他好奇地问凤辣子:“姐姐,你听到他说的‘爬灰的爬灰’了吗?什么是‘爬灰’?”
凤辣子一听这话,立刻皱起眉头,怒目而视,断然喝道:“胡说八道什么!那是醉鬼口里的胡言乱语,你是什么身份的人了!不但不装做没听见,竟然还细问起来!等我回去禀报了太太,看她不捶你!”
这番训斥吓得宝玉连忙恳求道:“好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敢提这话了!”凤辣子也迅速缓和了脸色,安抚道:“这才对嘛,我的好兄弟。等我们回去之后,咱们一起去向老太太请个假,然后派人去跟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