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一剑惊鸿（二）
直到水流彻底消失之前，陈明月看见云素依然选择挥剑、看见他的平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轻蔑上。
那时云素就站在剑下，站在月下水下。
他看到第一滴水清脆的砸在黑木头上又破碎溅起时，心里第一次起了轻微的慌意。
再看到云素手里握着的漆黑剑锋挥出，看到剑锋旋转在沉甸甸的水流中切出断崖，看到黑木头最终平静又牢固的落在掌下时，他恐惧，却已经来不及收起轻蔑，因为他从天上下来，已是一去不回之势。
惊鸿与剑锋如一道天堑，陈明月落到那道天堑上，剑锋斩破了他身上的月光，斩掉月光之后的清泉，又斩掉清泉之后的手指，最后停止在他的咽喉。
在剑锋即将割断陈明月的喉咙时，云素面无表情的伸手，猛地将他从头顶扯了下来！
此时天上无月，地上无水。
此时云素手中有剑，坛上有剑。
陈明月惊恐又庆幸的看着贴着他脖颈的黑木头，此刻他的生命不停的在对他发出警告，他脸色忽的煞白，慌不择路的往后退去。
他退一步，云素便向前一步，剑尖便往前一步，他的手指血流不止，随着他的后退滴落在清泉才洗刷过的土上。陈明月强压心头恐惧骄傲，用仅剩的理智说道：“你不敢杀我。”
若要杀他确实很麻烦，云素摇摇头，指正他说道：“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愿意，单单是因为你好像身份不一般，就这么杀了你，恐怕我会有很多麻烦。”
得到了他好像是确定的答案，陈明月就不再那么恐惧，也不再将注意力全放在喉咙前的剑刃上，小心的将视线挪到云素脸上，理所应当的说道：“我是清净弟子。”
云素只是点了点头，仍旧面无波澜的问他说道：“清净有多少弟子？若你是无关紧要的那个，杀了倒也无妨。”
输赢已定，点墨带着侍女从云上缓缓走下，好奇的看着云素，微笑着说道：“清净圣人有三千大道，弟子有三千余一。”
三千大道所以三千弟子，这很好理解，云素想着唐晚晴是否会是那个多出来的一，好奇的问她说道：“谁是那个一？”
点墨记忆中不自觉出现一位女子的画面，说道：“圣人首徒，唐晚晴。”
从陈明月与唐晚晴之间同样的骄傲却不同的姿态来看，这个答案不算很意外，他看着点墨以及她身后那个始终用奇怪目光看他的侍女，莫名冒出这主仆关系一定很好的念头。
他问道：“姑娘是从哪里来？”
点墨指了指远方的京城，说道：“朝天伺，点墨。”
想着他连清净服饰都不认得，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朝天伺，她又继续说道：“京城里头有座皇宫，宫里有掌国运算天象者，其朝天子，所属便是朝天伺。”
看见他点头示意明白，点墨笑着说道：“他已经输了，公子既然不打算杀他，又何必再把他举着，又把这脸在这众目睽睽下打一打，还是把他放下。”
云素想了想，看着陈明月那副高傲自信对自己一脸蔑视的样子，尤其是那眼里的杀意恨意，便忍不住想心一横就把手里的剑砍下去。
他摇摇头说道：“输赢好说，可若是输的是我，姑娘哪里还会出来说情？只怕我早早人头落地，而且，他好像并不认为自己输了，我把他放下，下一刻这剑就到我脖子上了。”
此刻云素着实有些两难，杀了他万一清净发怒后患无穷，不杀了他，看他愤怒满是恨意的样子，恐怕同样是后患无穷。
他不是故意把这位清净的天上人打落尘埃，明明是陈明月要与他战，要杀他，如今却要把这个难题丢给他。杀又杀不得，放又当不得，这实在麻烦。
陈明月喉头上一阵阵传来黑木头刺骨的凉意，他看着云素，突然说道：“放了我，我给你杀我的机会。”
云素认真的说道：“我不喜欢杀人。”
陈明月急切的说道：“方才是我一时大意，你放开我，你我再战一次，这一次不论生死！哪怕你杀了我，我也甘愿！”
云素问道：“当真不论生死？”
陈明月眼中流露出浓烈的羞耻与恨意，他本该轻轻松松的将他杀死，如今境地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不明白为何一连两次都被其轻易的威胁生命。
百般后悔中，最令他后悔的无疑是开始时的大意，而此刻云素的话正好给了他后悔的机会，不论生死的词语也正合他意，他必须要杀死云素才能洗刷这份由一只猪狗带来的耻辱，当即寒声说道：“不论生死！”
云素摇摇头说道：“你自己说的可不算，若你死了，事后有人因为你的死来找我寻仇，那时候你已经死了，我又能找谁说理去？”
陈明月死死的咬着牙，猛地望向点墨，龇牙咧嘴的说道：“还请点墨姑娘为证。”
今日这后土讲道的圣洁地方必然会出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而在这之后，要么清净的报复让这里血流成河，要么这个有趣的无名小辈就此消失在世间。
点墨不认为这一个承诺就能改变些什么，若他真的杀了陈明月，清净或许碍于颜面不会出手，但在此之后还有一个陈家，要找个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