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璁千想万想,都没想到, 贾政躺着被抬回了京城。
他在江西接到被革职查办的圣旨之后, 吐血昏厥,之后便昏迷不起。
原本昭帝下令将他直接押进大牢, 等候发落。可贾政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又有贾母穿着诰命正装,一把年纪了亲自进宫求情, 昭帝便特许贾政暂时回家养病。
赖大也跟着贾政回来了。
“......江西粮道那里,年年都卖多留的陈粮, 都是往年他们私下的旧例了。卖多卖少,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政老爷一个新来的要是反对,不是明摆着和大家作对吗?所以老爷就附和了上官, 同意卖粮, 反正卖粮大家一起卖,分银子也是众人一起分......谁能想到今年黄河水患,圣上要调救济粮呢?”
赖大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那些剩下的救济粮放在粮仓里, 是老爷负责带人看管的。可也不知怎么的, 一天之内全都没了。老爷当时就叫人查了,只是没查出什么结果来。”
“后来就有钦差从京中来查那事, 那些江西的官员竟然众口一词, 污蔑是政老爷私下卖了。天地良心, 小人日日夜夜跟在老爷身边, 老爷什么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他可没有私下卖那些剩下的粮啊!”
赖大说着,喘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愤愤道:“小人倒听说了一个消息,有人说老爷交了一份什么名单,出卖了一些人。那些人就暗地里合伙起来,要报复政老爷,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听了赖大的话,宝璁几乎瘫坐在椅子上,傻了!
怪不得贾政去了江西粮道,不过一年半载竟惹上了这样的大祸!
恐怕卖粮这事情,贾政原本只是跟在众人后面的小虾米。
可因为他偷了贾政手上的名单交给昭帝,昭帝暗中收拾了一些名单上的人,而那些人认为是贾政出卖了他们,就把卖粮这罪全都推在贾政头上,想趁机弄死贾政......
当初他偷名单交给昭帝的时候,怎么会想得到,今日会因为那事,又给贾家惹来祸端?
贾政是参与了,可惹来这罪名的,却大部分是因为交名单那事......
宝璁大叹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怪贾政掺和卖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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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从宫中回家之后,先是去探望昏迷不醒的贾政,而后回了自己院子,也病倒了。
贾家众人与旁支亲戚,只每日来回探望贾母与贾政,连王熙凤也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探望了一回。
一连七八日,他们母子两个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谁病得更重一些。
宝璁求了王御医瞧病。
王御医看完贾母之后,面色沉重,只摇摇头道:“老夫人熬不了多久了,早些准备后事吧。”
贾府众人听了,个个如闻晴天霹雳,贾赦贾琏邢夫人面色尤为惨白。
他们心里异常明白,其实家里真正能撑着荣国府这门庭的,不过是贾母和元春二人。
如今,元春虽被降为贵人,但好歹还是昭帝的妃子。只是认真论起来,她算是二房的荣耀。
而贾母是整个荣国府,是整个贾家的荣耀。
若贾母这时候走了,那他们大房的庇护伞可就没了大半了!
但不管贾赦他们如何念佛念经祈求,贾母的身体还是熬不住了。
宝璁也只能沉默着,带着林黛玉搬回荣国府暂住,方便探望贾母与贾政。
这日,鸳鸯正一边抹泪,一边在外间用小炉子替贾母熬药。忽而听见贾母虚弱的声音,便赶紧把扇子递给玳瑁,自己进屋去瞧。
床上,贾母半睁着眼睛,浑浊的眼睛斜着瞄向外面,见鸳鸯匆匆进来,便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来。
“吓坏你了吧?”贾母喘了喘气,看向鸳鸯的眼睛,红肿红肿的,显然哭了不少。
鸳鸯摇了摇头,冲贾母笑:“老太太可醒了,您快好起来,我就不怕了。”
贾母疲惫地扯了扯嘴角,“别怕,我、我好着呢!”又喘了会气,问:“老二如何了?”
鸳鸯心里一咯噔,嘴巴张了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贾政至今还昏迷着,可若贾母听见这样的消息,会不会一受刺激,身体就更坏了?
虽然王御医说了,贾母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贾母和鸳鸯日夜相伴十几年,鸳鸯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有什么猫腻了。
这会儿,她见鸳鸯脸色不好,又支支吾吾的,便知道贾政情况不好。
于是,贾母也不问鸳鸯了,只看向床边的窗户,那窗户开了条缝,外面透进来一道温暖的阳光。
十月已经过了一半,今日这阳光倒好,瞧这光影,估摸着是中午吧?
贾母凝神看了一会阳光,便吩咐鸳鸯扶她起来穿衣,又说要用膳。
鸳鸯初时惊了一惊,她心里怕得紧,怕贾母是回光返照!
贾母瞧出了她的惧怕,便又笑着安慰她:“别怕,家里这会还得我这把老骨头撑着,我得吃饱了饭,养好身体才有力气。”
鸳鸯听了这话之后,又瞧贾母面色,似乎真的比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