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除夕之夜。
半夜, 宝璁汗津津地从床上醒了过来, 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咳咳”他迷糊地隔着床帐, 向外面看了一眼, 哑着嗓子叫道:“晴雯......”
晴雯听见动静,端着灯烛, 赶紧上前撩开床帐,察看宝璁的情况。
“三爷, 你可醒了!”晴雯将灯烛放在床头, 将宝璁半扶起来,靠坐在床上, 又回头倒了温茶给他喝。
宝璁喝了茶水, 人似乎清醒了一点。
他半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屋里。
床帐还是素青色的,圆桌还是那张被他不小心划了刻痕的圆桌,放衣服的衣柜还是只有他自己的那几个......
他不自觉地恍然愣住了。
原来刚才那些都是他在做梦, 成亲、科举、进翰林院、贾政升职......这些也都太真了, 活像是他真的经历过一样。
宝璁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 额头滚烫, 手却冰凉。
他被自己冰了个颤栗, 赶紧放下手来。
外面呼呼的寒风吹着, 从远处微微开着的窗户中刮了进来, 窗户被风推得哐哐直响。
屋里燃着两个炭盆,但他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感受到了冷意。
脚动了动,踢到一个汤婆子,还是温热的,宝璁舒服的呼了口气,将那汤婆子勾到了小腿中间暖着。
“晴雯,现在是什么时候?”宝璁轻声问。
晴雯道:“已经丑时,三爷可饿了?小米粥还温在炉子上,你要不要吃一些?”
宝璁摸摸空空的肚子,点点头。
晴雯端来小米粥给宝璁吃了,又出去叫小丫头打水来,要给宝璁擦汗换衣服。
宝璁忙道:“我自己来。”
他自从外出游学之后,凡是贴身的事情,能自己动手的,都是自己动手。
这两日,因他高烧昏睡,晴雯才照顾了几日。
此时宝璁已经清醒了,晴雯也不坚持,把干净的衣服和帕子递给宝璁,自己将床帐放下来细细掩好,免得冷风进去再冻着宝璁。
换好了衣服,宝璁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便高声问:“是谁在外面?”
碧痕引着人进来,笑着道:“是林姑娘看三爷来了!”
宝璁赶紧朝林黛玉招手:“林妹妹,你快进来坐。”又叫碧痕:“赶紧把门关好,拿脚炉来给林妹妹垫着,别冻着她。”
晴雯碧痕带着几个小丫头一阵忙碌,又是炉子又是热茶水的,安顿好了之后,才轻手轻脚退到外间守着。
林黛玉不好意思道:“今儿是除夕,大家都在老太太那里吃宴,只你一个生病了在屋里躺着。我原是想悄悄过来看你一眼就回大观园去,谁知这么巧,你竟正好醒了。”
宝璁看着林黛玉,笑着道:“刚才还睡着做梦呢,想是咱们心有灵犀,我知道你要来看我,我就赶紧醒来了。”
因八月婚期被推迟,宝璁和林黛玉只好尽力遵守婚前不相见的古礼。偶尔在两人都出席的家宴上相见,那也是坐在贾母两边,少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今日除夕,宝璁生病不能出席,倒意外换来了这个可单独和林黛玉安静待一会的机会。
林黛玉羞涩笑了下,偷偷打量宝璁面色,见他精神不错,便稍微放心了,又问他:“刚才做了什么梦呢?”
“刚才梦见......”
宝璁刚笑着要说,却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想到这话,宝璁忽然心口一闷,忍不住掩口,用力咳嗽了好几声。
林黛玉着急,赶紧倒了杯茶,上前喂宝璁喝。
宝璁就着她的手,喝完了一盏热茶,靠在床头,稍微休息,止住了咳嗽。
“就算要参加科举,你日夜苦读也太用功了,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见宝璁这么病怏怏的,林黛玉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父亲,也是因为参加科举,日夜苦读,身体才渐渐弱了。
从前宝璁整日里都是活蹦乱跳的,没想到那么壮实的人,念书念得也生病了。
宝璁还以为林黛玉想到了贾珠早逝,因此担忧他,便安慰道:“我身体一向好得很,这次病了不是因为念书。是我晚上起夜,一时忘记披外衣,所以冻病了。”
“你放心,我以后定会注意,不会再让自己冻着。”
见宝璁认错干脆,又面色微白,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林黛玉也生不起气来,只好软软地嘱咐了他几句,让他多注意身体。
宝璁俱是微笑着听了,又哄林黛玉再做他小老师,赶明儿写了文章,待周先生批改了,也给她送去过目。
林黛玉之前写了许多诗作与文章,宝璁叫晴雯拿出来,替她装订成册。
当时他看了林黛玉写的文章,有好几篇写得比他的都好多了。
于是后来,周霁布置了宝璁作业,他总是自己先写一篇,然后写信求教了林黛玉,看了林黛玉的意见,再写一篇。
两篇前后对比,宝璁写策论的水平便日日进益,越发熟练,得心应手了。
紫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