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往时的御史口含天宪,皇权特许,风闻奏事,管你有没有这回事,先参了再说,哪怕是宰相亦难逃过御史辣手,一点P大的过错也能往罪诛九族上扯。
新朝了,御史的弹劾权受到了很大的削减,他们弹劾官员必须言之凿凿,落实证据,而且皇帝不仅他们一个耳目,官员们有密折上奏的权利,还有情报部门搜集的来源,让御史行使监督权时亦要小心为上。
当然,皇帝对于御史台还是很重视的,鼓励言路,要御史积极监督官员们,御史台的事务繁多,官员们依旧畏之三分。
但涉及杨文这种一方大员有可能的欺君之罪,且杨文入住贤良祠、独朝和世袭侯爵,一门双爵爷,可不好搞!
“关键是选秀此乃皇帝的私事耶?公事耶?”监察御史郑应大问左都御史谢昌元道。
他们面前摆放着一份卷宗,乃是京城乐善坊八号某赵氏控告乐善坊六号张氏假冒贵州秀女之事,赵氏言之凿凿,说明张氏祖祖辈辈都是京城人士,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贵州人氏?
此乃假冒地方秀女入宫,蒙蔽朝廷,大不敬也!
请朝廷重重治张氏的罪,后面除了赵氏的签字画押,还有三个证人的证明。
本来这是民事,但赵氏一控告张氏假冒,二控告贵州行省驻京衙门,涉及官员监督,因此赵氏首告的应天府衙门把案件转到了御史台,归由郑应大负责该案。
郑应大是前朝淳佑十年(1250年)进士,开庆之变(1259年)时,他知南安军(治所在今江西大庾),因此逃过一劫,之后归顺新朝,现为监察御史。
他锐意进取,铮铮铁骨,并不畏惧权贵,当京城百姓的举报信息到达他那里后,他受理了,提出二个方案,是公事的话,就秉公办理,治杨文应得之罪,若是私事的话,则驳回举报,不关他的事。
被他问到的谢昌元是他科场前辈,淳佑四年(1244)进士,现掌握台谏,权势不小,皆因他是明州鄞县人,来自史嵩之家乡的乡党,得到重用。
他没有接话,而是美滋滋地喝着他的奶茶,这是自煮的奶茶,选用新鲜水牛奶加上御赐的武夷山红茶精制而成,特别有滋味,还递过一杯给郑应大。
郑应大接过来,但没喝!
接过来是礼貌,不喝是表示不满。
信号很明确,谢昌元接收到了,从容对郑应大道:“这事儿,搁在前朝,足以掀起大波澜,但在今朝,真不是件事!”
以前这样的事情很容易被其他官员加以利用,杨巡抚在贵州一手遮天,无疑挡了许多人的道和得罪了许多人,他的政敌甚至一些看他不顺眼的人会利用时机群起而攻之,让杨巡抚吃不了兜着走,亦即是“为弹劾而弹劾”。
现在哪能这么做,台谏官员乱上弹章,龙椅上的那位主儿眼里可不渗半点砂子的!
浪费他的精力也是个罪过,会被惩罚的!
“前辈请讲!”郑应大用科场的称呼道,他与谢昌元关系不错,是以刚才敢不喝上官的奶茶。
人生四大铁绝非虚言,尤其是本朝新增了内廷、勋贵和TJ等多方面的力量后,形势复杂,文官们更是团结。
“杨巡抚如今是西南支柱,若因此事而砍了此柱,只怕有人就会笑了,我等更成笑柄!现在可不同以前了!”谢昌元油然地道。
郑应大静听谢昌元说下去道:“这事情看杨巡抚的态度,如果他送上的秀女很丑,那得严劾,这是态度的问题,如今他欲以京城秀女代替贵州秀女,你觉得是美是丑?”
郑应大不加思索地道:“当然是京城秀女!”
江南的水好地方好,出产美女天下闻名,贵州是新入的行省,地方小,选择余地小,美女真不咋地。
京城的官员看到贵州来人,普遍皮肤黑,身矮,言谈粗俗,实在不堪。
当然不能说贵州无美女,但江南美女整体素质胜过其它地方美女是不争的事实。
“再有啊,得看今上的态度。”谢昌元竖起大姆指,往上顶顶,反问郑应大道:“你说今上与杨巡抚的关系如何?”
郑应大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情同手足!”
“那不就结了!”谢昌元微笑道。
见郑应大点点头,谢昌元提醒他道:“出首的赵氏要安抚,切莫让其继续上告,朝廷是在看着的!”
郑应大连连点头道:“明白!”
他离开后,谢昌元倒上一杯奶茶,慢慢地呷着,想着此事。
换作以前会狗咬狗一嘴毛,现在嘛,都要为大局着想,不过倒也不坏,作台谏官员,是为了帝国大业保驾护航,而不能沦为某些官员手里的工具。
之前有的官员提到此事,隐隐约约说着杨巡抚的坏话,他谢某人岂会如他们的愿,为他们出刀是不可能的!
至于郑应大,他找着贵州行省驻京衙门的杨主事,对他道:“贵衙门弄出的事儿,让我们御史台很难办耶。”
杨主事耳目灵通,已经得到消息,他叹气道:“那姓张的骤得富贵,一时间忘乎所以,得罪了赵氏,人家把他给告了,真是气死我也!”
“当务之急是把事态平息,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