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蒙古军营里骚动起来,诸人忙碌之时,而在戒备深严的蔡州城墙上,白头老将完颜仲德则眺望城外点亮了密密麻麻营火的敌营,嘴里吟道:“……念腰中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唉,有泪如倾!”
他一个女真人,大金皇族,充满感情地念出大宋张孝祥的《六州歌头·长怀望断》时,眼中带泪,不胜唏嘘,连连长叹道:“术虎高琪误国啊!武仙误国啊!”
金宣宗时期(公元1217年),来自北方的蒙古左勾拳,右勾拳,把金国给揍得鼻青脸肿,实在招架不来,当时的权臣术虎高琪出了个奇策,即“北失南补”,意思就是在北方丢失的领土,在南方找补回来。
金朝南方有谁?
南宋也!
金国跟宋朝打仗打了一百来年。在金国眼里,年年交岁币的宋朝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堪一击。所以既然北边被蒙古人撵着跑,那就从宋朝手里争取进一步的战略空间,打宋人没商量,重新演绎那出攻击大宋,逼到大宋杀丞相的一幕。
如此一幅开疆拓土的美好蓝图,重新摆在了金国人的眼前,简直美的不得了。
本来,对于蒙金之战,南宋是想坐山观虎斗,因为北宋“海上之盟”联金灭辽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而且,北方少数民族一个赛一个的彪悍,蒙古又崛起的太快,比当年的女真人更加恐怖,吓煞人也。
南宋朝廷一直都比较保守,并没有痛打落水狗,只是停了岁币。甚至还有人提出应该帮助金国去抵抗蒙古,道理很好的:“唇亡齿寒!”
然而话音刚落,想好心帮助金国的南宋人就被啪啪打脸了---金人丧心病狂,居然来进攻南宋。
这进攻没个消停,哪怕在今年,连皇帝金哀宗都给赶到了蔓尔小城蔡州的金军,居然还在武仙指挥下来进攻南宋襄阳。
对于金人入侵,南宋也只好亮出爪牙,从南边夹击金国,尽歼武仙部队。
武仙之败亡,咎由自取,固然是孟珙忠顺军厉害,更深层原因在于武仙部队严重乏粮,一天一餐都不能保证,而忠顺军是一日三餐,吃的是不掺杂质的大米饭和麦饼,且不时吃到肉,有的是力气,更多的是士气。
假如宋金合作,宋朝向武仙提供粮食,武仙应该能够稳定战场形势,与蒙古军斗上一斗,不致于蒙古人连个皇族子弟都不派出来对金国开战,对金国可谓是蔑视到极致!
然而,问题岂是出在术虎高琪和武仙身上,要不是他们的皇帝首肯,岂能动用庞大的军力!
金宣宗志大才疏,重用术虎高琪之策,实属亲朋痛仇者快,而金哀宗则自高自大,甚至有不吐不快的豪情壮志:“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有余力!”
换成完颜阿骨打或者耶律大石,败中求胜,这事或许可行,可是完颜阿骨打、耶律大石那种级别的人物,也就百年一见,日薄西山的金国还真没有。
此时此刻,对于城外蒙古军,完颜仲德并不完全放在心上,他担忧的是另一回事。
他祈求上苍保佑,千万不要宋蒙合流,两军合击蔡州,那就是蔡州的灭顶之灾,吾辈死无葬身之地矣!
完颜仲德的目光深远,他知道蒙古军有人,但缺粮食,而宋军则有粮食,一旦两军合作,蔡州必定被破。
希望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希望南宋中有智者认识到若与蒙古人合作,就等于北宋先前与我们背信弃义的女真人祖先合作灭掉契丹,那等待南宋人的,必是蒙古人雷霆般的进攻!
就算宋人不来,完颜仲德心急如焚,在他心中,蔡州回旋余地太小,是个死地,唯有继续向西,攻取南宋陕西、四川,攻得下最好,攻不下,则还可以再跑,一直向西,逃出中国国境,听闻契丹之后的西辽不也是这么个一路向西的回事吗?!
早在七月,完颜仲德就推动颁布了《进马迁赏格》:凡进献一匹装具齐全的战马,升官一等,二匹升官二等……不惜赏格,马匹不足,加以强制征用,违抗或匿藏马匹者治罪,好不容易凑够了千余匹战马,交由枢密院抹燃兀典管理,作为机动力量,不是用来守城,而是为长途西征预备的。
然而!
老臣之心,付诸汝河,随水而去。
金哀宗十分乐观,觉得蔡州可以长期坚守,对于完颜仲德的进谏置若罔闻,甚至在蔡州征集绣女来充当妃嫔,而他身边的近侍人员则是“娶妻和营业(业指田地房产)”,仿佛过上太平日子。
完颜仲德收拾情怀,细忖守城方略,唯有尽忠,勤于王事了。
他利用蒙古军对蔡州合围前的七、八两个月时间,加紧部署城池防御,加高加固城墙,加宽加深护城壕。
又充分利用地利,在蔡州城南面的柴潭两岸、北面的练江,都修筑了临时性的防御工事,如城脚下事先挖好的暗门就是其一。
有了好工事,还要人监督,完颜仲德奏过金哀宗,在城墙四面分别设立了“四隅讥察官”,由熟悉蔡州事务的王鹗统领,负责监督城内外的人口流动,维护城墙;另设“四隅和籴官”,高价收买民间余粮,共储备了粮食近二万石,实行配给制,丞相以下,直到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