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登时一惊,连忙从位置上起身,立即朝殿门口迎了过去。
贤妃也没想到陛下和大儒王赞真的会来,还以为德福找个机会溜出去逛一圈就会回来,还真的去陛下那边告状了?
皇后给梁帝行礼时,不忘横了一眼德福。德福也是小心翼翼,有苦说不出。他哪敢不把宇文谅的吩咐当回事?毕竟是陛下特赐给小殿下的人,可不敢把他的话给忽视了。
宇文谅看到父皇和师尊前来,咧开十六颗大白牙就笑着上前了。
“父皇,儿臣真的发现了奇宝,这位轻悠姐姐的北朝茶芽味道独特,您快过来尝一尝。”
宇文谅直接引着梁帝看向茶台之地。
叶轻悠已经在茶台旁边叩拜行礼,十分规矩。
梁帝也不是第一次见她,打量片刻,才喊了一声“起”。但梁帝并不高兴,他对所有接近宇文谅的人都充满了敌意。
因为不止一人想接近宇文谅,心思狡诈,图谋不轨。在梁帝看来,叶轻悠也不例外。
他可没心思去管这北朝茶芽是不是皇后特意设的局,“不说你的手艺十分高超吗?那就给高儒展示一番,也让朕看看眼界了。”
他一撩前襟,就坐在叶轻悠的茶台对面。
王赞站在一旁捋着髯须,从进门时就一直打量叶轻悠。
宇文谅对此女不熟,他可略有耳闻。也是因为疼惜宇文宴,他才放下身段,听一听这女人的八卦传闻。
如今见到真人,虽无失望,但也无惊艳。得了梁帝赐座之后,便在后方微微沾了半个椅子边,静静地看向叶轻悠烹茶。
皇后欲言又止,最终也只静静地坐着看,倒是贤妃觉得自己很多余。
但陛下来了,她也不想撤退,亲自去拿了嬷嬷手中的果子,递到梁帝面前,没让太监们侍奉了。
宇文谅一直都在盯着叶轻悠,饶有兴致,可他的眼神越兴高采烈,叶轻悠越是觉得被眼神凌迟百遍。
她并不知晓宇文谅的分量,更没想到刚刚刹那的用意,居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烹茶她却不怕,行礼开始之后,重新洗杯洗茶,这一次倒是没了那些花哨的动作,只掐算着呼吸的次数,分上中下三阶的时常冲茶,包括热水的温度,是用指甲贴了壶壁弹测。
那微弱的清亮声,浅淡入耳,但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王赞微有惊诧,在看叶轻悠的目光也更认真了。
三遍流水茶,猛烈入壶。
随后茶水分为了四碗,独独漏掉了贤妃。
贤妃面色一赤,这个时候也不敢有怨。别看她是贵妃,却与这位大儒王赞无法相提并论。
李公公端了茶到梁帝面前,梁帝轻抿了下。
皇后虽然觉得味道不错,但却说不出一二。
王赞却是用手扬了扬茶气,随后分三次入口。
每一次,他的惊艳神色都更甚一层。待那茶碗空了,他意犹未尽,端起宇文谅的那一碗也给喝了。
叶轻悠乖顺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梁帝眼见王赞的神情,“就请王儒师点评一二?”
王赞幽幽沉默,没有评价,却问起叶轻悠为何分三次,“……老夫也分了三次入口,却次次回甘不同,这是否与你激茶的手法有关?”
叶轻悠微微意外,没想到王赞还真问出门道?
不过这乃是梁国大儒,知道这激茶的手法也不稀奇。
“第一激,三个呼吸,为促;第二激,二个呼吸,为润;第三激,四个呼吸,乃是醉。”
“那为何没继续第二泡、第三泡?”王赞又问。
叶轻悠顿了下,还是如实开口,“北朝茶芽最初生长在荒野的土石之间,味道苦,激茶的手法更快,让它还未流露出醉后的狂躁,更宜于入口。”
“它二泡三泡茶的味道会辣、会腥,然后才有回甘,多数人不会品九次,就已经把它放弃了。”
叶轻悠语气缓缓,慢条斯理,“民女是为陛下与皇后娘娘、儒师和殿下泡茶,自然不敢卖弄后续的手法,所以只激茶三次,足矣。”
这话貌似很有道理,其实也透着孤傲。宫中人养尊处优惯了,哪会喝辣腥的味道?早就把沏茶的人给骂跑了!
梁帝岂能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但毕竟乃是帝王,不会揪此细节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宇文谅听得甚是离奇,“刚刚姐姐不是还给本王试了后续几泡茶?为何本王没喝出苦腥气?”
“因为猜测小殿下不会爱喝,民女也不敢浪费北朝茶芽,所以民女加了混淆味道的香料,只是动作有些快,殿下没看出来。”她毫不留情的戳刀子了。
宇文谅:“……”
听起来心里酸酸的,但他的确没看出来。
王赞禁不住哈哈大笑,而且笑得十分畅快,“这一丝细节你都没看出来,也难怪小娘子不在你面前施展,还是功力不够啊。”
“可朕却很有兴趣,你把这九品茶一一做上来,朕要品一品那最后的回甘,到底有多么的醉人心弦。”
梁帝不由心中猜忌,叶轻悠就算是忠勇伯的女儿,也不至于把北朝茶芽当大茉莉随意的喝?她怎么能知道那九品茶的味道?听起来太玄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