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都乖,她不叫他问,他就真不问了。
叶青鸾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身子一歪倒在了枕头上。
“我乏了,你赶紧走吧。”
他:“那不如,咱们一起走?”
她赶紧拒绝,“不行。我一个大活人,要是晚上突然不见了,那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呢么?”
他手臂支在膝上,手托腮,一脸少年天真地道:“那就现在知会他们一声呗。”
她白他一眼,“你傻呀!都这个时辰了,外头已是禁夜,哪有良家百姓这时候还出门的?等着被金吾卫抓呀?”
“那我也不走了罢。”
他说着也一拧身,就也躺下了。
“哎,那可不行!”
其实这床榻甚大,本来就是双人的配置,他两个又都是侧身躺着,谁都碰不着谁。
可是叶青鸾还是“蹭”地坐起来了,双颊有点发烫。
“为什么?”
他却两眼的澄澈,躺得极为自在,没有半点不适。
叶青鸾咬咬嘴唇,琢磨着该怎么给他解释。
这小孩儿吧,因为从小在山上长大,身边一共没接触过几个异性,所以他心地极为单纯。
有点跟男版小龙女似的。
再加上她自己的性子本来就是粗线条,又是大师姐的身份,从小就跟师兄弟们搂脖抱腰一起长大的。
他又是她捡回来的,她跟她之间自小就更亲昵,时常说着说着话就这么并排躺着就睡着了。因心下从无杂念,便也谁都没忸怩过。
可是如今……一切终究都不同了。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她忍住叹息,“你都快娶亲的人了!就算你是我师叔,这也不合适。”
她直接用脚蹬他,“你快走吧。”
她脸上的神色已经清冷下去,渐至决绝。
他便也乖乖坐起。
却还是没立时走,反倒正襟危坐,呈打坐的姿态。
“……等你睡熟,我就走。”
他举手向天,“我赌咒。”
她便也退一步,躺下,瞪着他,“说话算数?”
他眼神宁静,点头。
她便立马闭眼。
早点睡着,他便早点走。
讲真,这些年在月山上啊,她别的本事没学着,随时随地打瞌睡的功夫却练得不错。几乎能说睡着就睡着,打雷都不醒的。
她呼吸变匀,拉长……
木幽子垂眸,她的睫毛尖儿都不动了。
他无奈微笑,替她拉严被子,悄然起身。
呼……
他可终于走了。
她都不用睁眼,就知道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如果他还在,她的呼吸和心跳便还都是乱的。
她自在地原地翻了两个身,这才又坐起来。
开玩笑,她又不是一辈子没睡过觉的人,她要留在崔家过夜,哪里是为了睡觉来的?
——她都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呐。
她穿鞋下地,又去掏自己的包袱,将上次木幽子给她写的那个伪装成花钿的符纸贴脑门儿上了。
上次崔虔说没看见她,那她就姑且相信这玩意儿还能继续使。
她收拾停当,熟门熟路,直奔旁门。
旁门当然上了锁,她立在门阶上猫儿样诡笑,伸手入兜囊,摸出钥匙一把。
——崔虔的,她趁着跟他说话,从他腰里给摸来了,耶!
也不能怪她,是崔虔自己跟她显摆,说他有钥匙的啊。
要不,她就去摸大管家崔忠了。
反正,大管家的腿她都摸过了,不差再多摸一把他老人家的腰啦!
进了崔府内宅,她直奔小王氏那院子。
这门的钥匙她没有,她左右看没人,摘下项链来,迎风抖开成骨鞭,卷住墙内树枝,她一步一步攀上墙头。
收起鞭子,她还认真看了一眼这是棵神马树。
她心说:不是杏树就好。
从墙头绕到小王氏卧房屋檐上。
她先学了两声猫叫,然后小心翼翼倒垂下半拉身子,伸手去抠窗户纸。
虽说她对小王氏的防备级别降低了,但是并不是说她就一点都不怀疑小王氏了。
就算小王氏不像是那有本事驱动江上邪雾的人,可是当日她和五娘启程之前,崔虔是临时不去的,钱氏也是因此而临时登船的,故此她还是怀疑崔府内部有人向外通风报信。
而船行快,便是骑马都不一定能赶得上,可是那消息却是提前送出去的。
这样想来,便也唯有借助飞鸟传信。
而崔府这么大,人多眼杂,不至于有人要傻到大白天的往外放鸟。
所以她得大半夜来看看,守墙待鸟。
卧房里没什么动静,床帐低垂。
她便坐回去,脚搭在屋檐上。
天黑月白,云淡风轻。
她便也顺手从瓦缝里扯了根枯草放嘴里叼着。
这后半夜,她跟小王氏耗着了。
小王氏有种就什么都别发,否则必落在她手心儿。
万籁俱寂,眼前是崔府层层叠叠的瓦檐。
便有些不想再回想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