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心事重重的宋幺弟睡不着,听着阿爷响亮的呼噜声,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阿爷?”
“呼噜噜……”
很好,阿爷睡得很香!
“阿爹?”
“……”
“阿爹?”
“……”
很好,阿爹没回应,应该也睡着了……
小豆丁蹑手蹑脚地下了炕,套上厚厚的衣裳,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借着天上的皓月光辉,小豆丁一路摸到了墙角狗洞。
等宋老四悄无声息地跟出来,就看到他儿子蹲在狗洞前,扒拉着一堆“宝贝”。
小豆丁嘴里喃喃自语:“……这是前天晚上藏的馍馍……这是昨天晚上藏的饼子……这是今天的肉包子和肉肉……”
他一样样清点过去,发现一样没少,小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宋老四:“……”
他捂住眼,只觉眼前的画面让人没眼看。
可刚要走过去……
幺弟却嘿嘿傻笑着嘟囔:“藏了这么多,就算后面家里没粮了,阿娘也不会饿肚子啦!”
宋老四一颗心狠狠震了震。
沉默片晌,他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屋中……
当东边的天际亮起鱼肚白,静谧一夜的石阳村再度有了烟火人气。
一辆骡车从朝霞镇驶来,直直奔着里正家去了。
这是一座青砖大瓦房的气派房屋,听见门口骡车的声音,大门很快就打开了。
石平安看见骡车上的妇人,面上一喜。
“大姐!”
穿得厚厚的石桂兰牵着儿子从骡车下来,带着回娘家探望的矜傲之色,“平安,快来拿东西。”
石平安就等这句话呢!
拎起骡车上的大包小包,石平安喜气洋洋往家跑。
“娘!大姐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你先回去,明儿一早来接我和少爷。”
石桂兰吩咐完车夫,便拉着五岁的儿子进屋去了。
常氏见到大女儿,却是皱眉:“怎么就你和东东,少安呢?”
傅少安就是石桂兰六年前嫁的“布庄少东家”,只是去年傅老爷去世,傅少安已经继承家业成为真正的布庄东家了。
这对石桂兰来说本应是好事,奈何傅少安妾室太多,石桂兰在后宅和那些妾室勾心斗角,夫妻俩经常被人挑拨离间。
这不,昨晚二人又闹了不和,石桂兰一气之下又带着儿子回娘家了。
“娘!少安已经被他院里那些浪蹄子迷了心智,整日就找我的事儿!”
一听她娘问起傅少安,石桂兰就忍不住诉起了苦。
常氏没好气地问:“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啊?”
她都给大女儿支了无数次招,可这大女儿就是教不会!
几个妾室而已,只要比那些浪蹄子会撒娇会哄男人开心,傅少安的心不就始终在桂兰身上?
石桂兰不满地道:“昨日宋家四哥来布庄买东西,我不过是看在同村的份儿上,给宋四哥让了些利,少安就骂我不安分,老是接济娘家,如今连一个村的都倒贴上了!”
谁知她娘听后却跳脚了:“什么!?你给宋老四让利?”
那炸毛的样子,好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石桂兰不明白她娘关注点怎么是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
“最近天冷,到镇上的人少了,布庄都半个月没怎么开张,昨日宋家三兄弟上布庄买东西,一口气挑了十多两的货物,我一高兴就给他送了两顶虎头帽,不过是几十文钱罢了。”
说到这里,石桂兰话锋一转:“对了娘,宋金柱家这些日子发财了?我打听过了,那三兄弟昨儿在镇上花出去了二十多两呢!”
常氏面色阴沉,还没回答,石平安就气冲冲地嚷道:“大姐!你怎么能给宋老四让利?你知不知道昨天娘在宋家可是吃了大亏了!”
闻言,石桂兰倒是见怪不怪了。
她无奈地看着她娘:“你又去找宋卜氏吵架了?娘,你俩都吵了二十多年了,宋卜氏多彪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大姐你怎么说话的?也太没良心了!”石平安“啪”的一下把手中的布鞋拍在桌上,生气地瞪着石桂兰,“娘被欺负,你还给宋老四好处,是不是还惦记着人家啊?”
“平安!”
常氏骤然厉喝。
那严厉的目光看得石平安不敢再胡说八道,冷哼一声,抱着他大姐拿回来的新衣服新鞋子,进自己屋去了。
石桂兰脸色有些发白。
在弟弟口无遮拦的时候,她的手就堵住了儿子的耳朵。
“丁香,把东东带去找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