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信王之子单字瑞, 尚且年幼,刚在牢中度过他六岁生辰。刘瑞虽是王府世子,性情却肖其父信王, 生性胆怯。
刘明安离开瓦剌时,策反藩王, 以封地许之,其他几个藩王口中应下, 实则各怀鬼胎,对区区一介公主竟异想天开想做皇帝的事,嗤之以鼻,暗中谋划夺位之事, 打算瓜分中原大地,唯独信王因胆小怕事,反倒躲过一劫,瞒而不报虽也是重罪, 但到底不会像其他藩王那样, 落得诛九族的下场。
陆则回到府中,得知刘瑞已经从牢里接出来了, 管事将其安置在西苑, 索性便打算过去看看。
他在厅中坐了片刻,刘瑞便被下人带过来。照顾刘瑞的是他的乳母, 到了门口, 远远看见屋里的陆则, 便赶忙放刘瑞下了地, 颤着声轻声道,“世子,别忘了奴婢方才同您说的话。”
刘瑞看见陆则, 害怕得抓住乳母闵娘的袖子不放,小声叫着乳母的名字,让她不要走。
闵娘见状,也有些急了,眼看屋中的陆则已经察觉到屋外的动静,也顾不上主子不主子的,用力去掰刘瑞的手指,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劲儿地道,“您快松开奴婢吧……”
刘瑞的手被闵娘掰开,又被她推搡着站直了,他一松手,闵娘便跑到了一边,他害怕得站在原地,回头看见面前一双黑靴,瑟缩着抬起头,来人太高了,他不得不仰着头去看,等看清那人的脸,却整个人害怕得缩起了肩膀,眼睛顿时红了。他还记着乳母的叮嘱,不敢哭出声,只噙着泪,脸上涨得通红。
陆则有自知之明,一贯知道自己不算面善,但也不至于面目可憎到,这孩子一看他就被吓哭的程度吧?他微微缓和了脸色,想了想,看向一侧跪下去的闵娘,“抱信世子进屋。”
闵娘不敢不听,忙过来抱起刘瑞,刘瑞也牢牢抱住乳母的脖子,一大一小跟在陆则身后,警惕又惧怕地看着他。
陆则真没想到,刘瑞好歹一个世子,虽年幼了些,竟如此胆小,他本来听去接人的副将来回话,还以为他只是生性腼腆罢了。
陆则看着二人,总觉得再待下去,有点欺负孩子的嫌疑,索性便简单地跟刘瑞说了几句,“这几日,世子便暂住我府中。五日后,我们动身去京城。这几日若有什么需要的,派人和府里管事说……”
刘瑞只晓得乖乖点头,陆则也权当他听懂了,本来还觉得刘瑞刚来,虽是个孩子,但他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陪着用顿晚膳,现在这个情况,便也作罢了,别把这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他点点头,便回去了。
看他走远,闵娘才敢开口,“世子,奴婢不是跟您说了吗?您要表现得好些,不能让卫世子讨厌您……咱们这一路,都要指望他呢。”
刘瑞本来便胆小,先前又经历了牢狱之灾,远离了爹娘亲人,更如惊弓之鸟,任是乳母闵娘说什么,他也还是害怕,此时更是扁了扁嘴,一直憋着的泪珠子掉了一地,哭得一抽一抽的,“我不想去京城……闵娘,我想回家,我想我娘。”
闵娘无法,也心疼他,只能抱住他一顿安慰。
五日后,陆则带了三大营中几千精锐,动身护送刘瑞前往京城。陆则治军甚严,虽众人对他们所护送的信王之子、将来的储君很好奇,却无一人暗中窥探,倒是刘瑞,时不时拉开帘子,小心翼翼地朝外看。
陆则看见几回,也没有约束他,因为带了个孩子,还身份娇贵,便不好翻山越岭走快路、赶夜路,白日里赶路,入夜就要去找住处,因此一路经过的地方,都算得上繁华。
陆则一贯是无心闲逛的,但这次却是例外,孩子出生了,他这个当爹还没去看过他,等去接阿芙母子的时候,总不好空着手去。一路看见什么新鲜东西,便都亲自买下,偶尔看见刘瑞眼巴巴看着,便也叫人给他送了几回。
这一路走的不快,到京城时,已经是酷暑时节了。
城门口的柳条恹恹的耷拉着,日头明晃晃在头顶照着。
张元早已派人在城门相迎,远远看见车队,便恭敬立在一侧,陆则下马,过去与他说话,那官员便态度恭敬道,“首辅大人派下官在此处等候世子。”顿了顿,颇有些忌惮地看了眼那马车,问,“信世子可随世子一道来了?”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了。
北边还不算真正太平,陆则这回回来,本来就领的是护送刘瑞进京的任务,没带刘瑞,他来京城做什么?可见这朝中官员真是把他当成虎狼了,怕他带了个空马车,早半路把刘瑞宰了。
陆则也没懒得解释什么,反正他在内阁一系心中,大概就是这个形象了。
他朝副将颔首,副将便过去把刘瑞带来了。这个场合,那叫闵娘的乳母,自然是不适合露面的。刘瑞被带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那陌生的官员,这里他唯一熟悉一些的,也只有陆则了,虽也还是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