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讨逆抚远,臣自当前来朝贺,而蒙召见厚待,实感诚惶诚恐。鄙邦尊奉天朝,世世代代,永结君臣之好。”
马希范恭身回礼,对着把盏示意的李天衢说着场面话,于礼数上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只从表面上看起来,也似是个守本分的王爵子嗣。
然而李天衢却很清楚,这马希范与他二哥马希声,身为正史中楚国的二、三代国主,他们俩倒有个共同的特征,都属于对中原王朝明面上会妥协顺从,而对内统治却残暴不仁的窝里横。
马希声按正史线继位成为楚国之主,便立刻宣称不再以楚王自居,而恢复节度使藩镇旧制。可以预见的是,如今楚国为了与改制称帝,而同魏朝关系恶化的越国划清界限,马希声更有理由将宣告只称藩镇不称王,而不会给魏朝任何兴师问罪的名义;
轮到马希范接班成为一国之君,他不但对后唐臣服,而再度受楚王爵。
之后也会屡番向后晋朝廷进献珍玩宝物,并出兵协助中原王朝征讨反叛势力。所以又被后晋皇帝石重贵下诏赐封诸道兵马都元帅。
所以比起狂妄到偏要称帝的越国国主刘?,马希声、马希范更重视实利,而并不看重那所谓九五之尊的虚名。可是马希声凶暴贪婪,杀戮治下商贾;马希范若得势更会纵情声色,能干出无端杀害商家,而强抢其貌美妻室的歹行...身为一国之君,他们俩一个杀人越货,一个杀人夺妻,又怎么会是治国明主?
李天衢当然还知晓,如果眼前这看似谈吐有礼有节的马希范做了楚国之主...他骄奢淫逸至极,大兴土木,终日沉溺于酒色当中,祸国害民之甚,也要比马希声更为严重。
而马希范明面上仍会对中原王朝服服帖帖,可是在自己的地盘,马希声又要征调大批民夫建造九龙殿,用沉香木雕刻八条龙,长达十多丈环绕玉柱相向,而他自己坐在正首,也以一条真龙自居...面对后唐、后晋、后汉几朝政权,他固然不敢妄称帝君,但是于楚国关起门来,自嗨的倒是不亦乐乎。
再加上马希范那在位时同样奢侈无度的二哥马希声,马楚这一方本来由马殷励精图治,几十年下来勤勤恳恳,施仁政抚民的割据政权,国力遂也开始急剧衰弱......
然而明知马希范的为人秉性,可李天衢仍面带笑意,将盏中御酒一饮而尽,便又朗声笑道:
“朕与爱卿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本来听闻楚王近年来病虚体弱,朕也甚是挂念。可他有子如此,马氏后继有人,朕好歹也能为楚王感到欣慰了......”
但李天衢那一句“楚王有子如此,马氏后继有人”传入耳中,马希范脸上虽然仍是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可他眼中也有一抹异色稍显既逝。
魏帝此言又是何意?难道在他看来,我才是继任楚国之主的最合适人选?只可恨我二哥...呸!马希声那厮已是大权在握,我又如何能争得过他?可是马希声待父王不敬,性情凶恶,好货贪婪,此等不仁不孝之徒,又怎配继承王位!?
父王时日无多,而听他的意思,也全因马希声的生母袁德妃那贱妇得宠,遂除长兄马希振以外,楚国国主之位,也将按诸子排序兄终弟及。而我虽排行第四,也只比马希声那厮小了一岁...倘若老天不开眼,而让他这个祸害活到父王这般年纪,难道我还要再忍受大半辈子,又还能做几年一国之君!?
可是马希声眼下手握权柄,我只得含污忍垢,而对他表示顺服,但倘若能争取得魏帝支持我继位楚国国君......
李天衢轻飘飘的只一句话,便已使得马希范心中波澜起伏...然而毕竟身为楚国使臣,前来觐见魏朝帝君,马希范自知也不便过早暴露自己的野心,他遂干咳了两声,赶忙谦声道:
“臣何德何能,怎当得起陛下这般赞誉?鄙邦储君,无论怎的也轮不到臣来做。身为尊奉天朝的藩国王室,微臣竭尽所能,只图能为陛下、父王分忧,也断然不敢有其它非分之想......”
李天衢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略把身子往前探去,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马爱卿,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只召见你一人,而没有诏令其余楚国使臣一同觐见?不错,嗣君人选,楚王自有考量,这是你们马家的国事、家事,朕也不该插手干涉...但是我魏朝也另有一番考量,趁着今日,也当坦诚布公,与你说个清楚......
刘?大逆不道,竟然胆敢僭越称帝,而他与你马家结成姻亲,这件事,朕暂不计较...可是你也应该知晓,当年刘?的兄长刘隐,身为清海军节度使,也是受了我朝册封,才成了粤王。然而刘隐在位时节,对我朝向来恭顺,可他兄弟刘?继位后便暴戾恣睢、狂妄自大,以所谓的大越国皇帝自居。由此足见臣服于我魏朝的藩国一旦易主,也难保不会反目为敌。
朕固然愿与楚国马氏永结君臣之好,可是楚王膝下三十余子,朕不知为人秉性,又怎能确认其中任何一人继位,便必定仍会遵从遗命,而继续臣服于我朝?然而朕与爱卿投缘,得以会面欢谈,好歹对于你,朕更为了解。
所以若由爱卿继位为楚国之主,对于我魏朝而言,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