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官倒有些眼生,不知用些什么?”
眼见那掌柜的走上前来,便赔笑问着。李天衢微微一笑,回道:
“听闻你这家店卖的糕饼甚好,遂慕名而来,只是要劳烦店家做个推荐。”
掌柜的听了,也立刻回复道:
“在邠州地界,当属鄙店的玉露团、寒具、透花糍较为有名...可还要属樱桃毕罗卖的最好,客官可要来些。”
所谓的毕罗,是西域传来的胡式面食。唐文宗时的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由于参与诛杀权宦,夺回皇权的“甘露之变”事败而被诛杀,而他本人倒又是个吃货,所以引进改良了西域传至中土的樱桃毕罗。属于一种带馅的薄皮点心,至今几十年的光景,的确是晚唐时节很受欢迎的糕点之一。
李天衢遂按掌柜推荐的依样各店一份,又要了壶凉茶,便与解青到剩下那张座头安坐。而解青虽然身为近臣,又善于察言观色,然而陛下巡视邠、耀等州府民情虽然也合情理,但他也不知为何非要刻意微服私访,而到这王氏糕饼店来用什么糕点。
个中理由,只有自己最为清楚。所以李天衢给出的回复也只能是:早先便曾听闻,这家店的糕点在邠州很有名。
不一刻的功夫,奶酥雕花的玉露团,油炸呈环状的面食寒具,以及用糯米打成糍糕,而包裹着豆沙的透花糍,还有店家推荐的樱桃毕罗便呈到了桌上。但见那樱桃毕罗的外皮透明酥软,甚至还能看出其中裹着呈鲜红色的樱桃馅,也煞是好看。
而掌柜忙前忙后的时候,李天衢又瞧见后厨不但有个帮工进出,还有个生得貌美的妇人托着糕点盒来往帮衬。瞧她与掌柜之间言谈时的模样,大概也能看出彼此是夫妻关系,而共同经营这家店面。
似乎见李天衢衣着华贵,而此间糕饼店以往主要做的是邠州新平乡里乡亲的生意。如今又是打仗时节,店中又来了脸生的客人,那掌柜端着茶壶前去放在桌案上时,便又搭话问道:
“听客官的口音,似乎不是关中出身。新平城先前被魏军攻破,庆幸我等百姓未曾遭殃...只是周围仍是兵荒马乱的,您是否也是因战祸而归乡不得?”
李天衢当然也早想好了说辞,便回道:
“是啊...这般时节,做行商营生不易。自打唐末乱世,先是黄巢、王仙芝到处流窜,祸乱天下,而后诸藩林立,相互攻伐...唉,杀来杀去的,这苦的也都是平头百姓。
可是家业却又不得撂下,这走南闯北的做商贾生计,也须处处小心,也仍不知什么时候撞见什么匪盗流寇,乱军**,休说商货不保,更要赔上性命...我与商号伙计,估计还要再邠州住一段时日。
毕竟不止是关中地界,魏、晋两大国杀入梁国,到处兵戈扰攘,也极容易撞见散兵败军。赔上身家性命,还能找谁说理去?如今在城郭内安住,倒有军兵把守,维持治安,这才能睡个踏实觉。”
那掌柜顺着李天衢的话头,也叹言说道:
“客官南来北往做行商营生营生,当然要比我更为见多识广。虽然时常出门在外不易,可似我等这般守着乡土一亩三分地过活,也不知何时要有灾祸临头。
当年黄巢杀入长安,先说起兵本为百姓,可后来纵兵四处屠掠,杀人满街。这邠州也受殃及,我随着家父也只得躲入山中避祸...而后还有王行瑜统掌邠宁军,频频出兵攻打唐廷,又招致来李克用、朱温征讨...我们这些寻常百姓非但仍是担惊受怕,藩镇要用兵打仗,盘剥治下州府,伸手要钱要粮,那段时日也过得甚是辛苦......
本来梁国兼并西北诸藩之后,时局还算稳定。可近些年来官司每一动弹,便也要搜刮民间钱粮,日子也不曾好过。如今客官暂且在邠州安住避祸,不但性命无虞,也不必担忧魏军索讹你商货财物,只须等候些时日,也终究能过上安生日子。”
李天衢闻言,眼中夹杂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如此说来,掌柜的是认为今番魏国必然能覆灭梁国,而邠州等地百姓也乐得改换门庭,做魏国治下的子民?”
掌柜的听了微微一顿,也不禁苦笑道:
“客官,不管是你我,还是在这世道要讨生计的老百姓。天下大事我等说了不算,也只能盼着统掌家园的藩镇节度、君王皇帝英明爱民。本来咱们都是大唐子民,可到底朝廷昏聩,头顶上那片天也终究是要变的。
我等只是期望能与妻儿家小安居乐业,也盼着能再迎来个太平盛世...无论是梁国、魏国,还是天下那些称孤道寡的君王,谁能让治下子民过上好日子,我们这些百姓也庆幸迎来个明主,合当受民众拥戴,您说是也不是?”
李天衢含笑颔首,表示认同时,忽的又见从后堂跑出一个小女娃。就见她生得白净的瓜子脸,双颊却红扑扑的,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时不时滴溜溜转动着,也透着一股灵性。就算尚年幼,眼下还没有张开,可打眼一瞧,便知这女娃是个美人胚子。
似乎是呆得烦闷了,那小女娃亲昵的往那妇人的怀里钻。店内其它几桌客人看来也都是附近邻里,与那女娃相熟,也都不至哄逗她几句。而女娃听她母亲嘱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