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殷被扶起身来,再向周围瞧过去时,就见山角下林荫间周围众多贼将贼兵也纷纷朝着他这边望来。贼军余众大多因长期的饥饿而面黄肌瘦,也是各个灰头土脸、神情沮丧。
集结所有残存的兵马,现在也不过七千余众,的确若不尽快想出个去路,马殷、马存与这伙余众流寇早晚也只有被各处藩镇剿杀荡平的份。
满面悲戚的马殷眼角泪痕未干,他怔怔环视周围一圈,忽的摇头说道:“唉...三弟不要胡言,我只是由恩主任命的先锋官,不过是无才无学的粗卤匹夫,如今恩主亡故,事关这七千多兄弟的性命...我又怎能做这个主?”
“马先锋,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切莫再自谦推辞了!”
不只是马殷的胞亲兄弟,旁边贼人当中又闪出一个将官,他倒也生得高大威武,本来却是曾在江淮治下县衙做吏的许德勋,过往由于甚不合群,而与上官同僚关系不睦,许德勋遂仗着蔡州出身与贼军多有同乡的身份而投了孙儒,如今位居贼军蹋白都指挥使。而眼见马殷犹豫不决,许德勋也立刻站出身来,并躬身说道:
“先锋有勇有谋、为人宽厚,与军中更有威望,自然是做首领的最适合人选。如今这七千多儿郎萎靡颓丧,周围又是强敌环饲,试问除了先锋以外,还有谁能统御得住我军不至分崩离析?也唯有先锋做我们领头的,其余将官哪个不服?”
马存、许德勋先后发话,其他几员贼将面面相觑一番,也都很清楚他们现在急需要一个主心骨,能够带领着残存余众脱离险境,甚至以后还有另打下一片江山的机会...也正如许德勋所言,马殷无论胆识、魄力、威望都是他们这些孙儒贼军中余存将官当中的佼佼者,是以那些贼将很快也已达成了共识,而一并向马殷躬身拜道:“我等也尽愿为先锋马首是瞻!”
马殷怔怔的环视向周围一众朝着自己礼拜的贼将,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片刻的功夫,悲恸的神情渐渐的也呈思索状。终于马殷又抬起头来,而高声说道:
“承蒙众位弟兄看得起马某,推举为主,虽然我当之有愧,可唯今也只得受重任于败军之际!江淮、江东,是再回去不得了,那也无异于飞蛾扑火。为今之计,只有取道洪州。只是还有那钟传坐镇江西,根基稳固、锋头日盛,就算一时攻占城郭,也难以长久据守下去,如此赣地也非久留之地,也不可图谋。
而转战江西,再往南行,方今湘楚、岭南..甚至黔贵诸地据我所知,尚无强藩割据自雄。就近者,我军经洪州、过豫章,南往醴陵入湘地。当地武安军节度使邓处讷,听闻那厮生平事迹,也并无李天衢、杨行密那般雄才,自当先图谋夺来他统掌的藩镇领地。便是无法成事,我军便再往南打!天下之大,自然也会寻得我等弟兄安身立业之地!”
马殷这一番言语下来,周围本是面如死灰的贼将贼兵听罢,有不少人脸上倒也流露出振奋希冀之色。以往在军中素有威望,而如今认同的这个首领果然也没有选错,听马殷侃侃而谈,针对方今战略局势上立刻为众兄弟指出了一条明路,在场残余贼众,也都轰然发出迎合声。自是心悦诚服,肯遵照马殷的指挥继续启程,再杀出一片可以安家的地盘......
当马殷翻身上马,又朝着江东那边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神情悲愤,可终究也只能长叹一口气,随即便急催战马,统领着孙儒贼军残存的七千余兵马再度踏上了征程...只是颠簸的马背上马殷怔然出神,心中也不由暗念道:
可恨杨行密坏了我军大业,而那李天衢更是害死了我两位恩主...可是以后恐怕也很难有去报仇的机会...而且到底是各为其主,孙儒、刘建锋两位恩主对我知遇提携大恩,否则我这个家贫困苦的落拓木匠,又怎能成就得一时功名?只不过...对于两位恩主之死,恐怕也要让各地黎民欢呼庆幸,我也当然知道又是何故......
恩情,我铭记于心,可是那仇恨,却又该不该报?说到底孙儒恩主的确太过激进残暴,就算能一时强盛,终究却也只能落得个自取灭亡的下场...我也务必要引以为戒啊......
马殷自有感悟,寻思着今后由他接管统掌得这些余部兵马,也绝对不可再重蹈孙儒的覆辙,也就是说,驱民为贼,不顾休养生息,一味的侵掠屠杀,不惜到大肆捉捕无辜百姓开剥以人肉为食那般的暴行...不到万不得已,也决计不能再做。
但可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现在马殷所统领的贼军余部大多饥肠辘辘,也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厮杀战阵...只眼下而言,他们也仍要去杀、仍要去抢,必须要填饱肚皮、补充力气,还要尽可能的振奋麾下兵卒的士气,才能在长途流窜的路程中坚持下去。
而且马殷被推举为主,也并没有按原本的轨迹那般,经历刘建锋为部下所杀,而张推辞让贤的过程,这也就导致马殷采取往西南面打流动战所采取的流窜袭掠路线,与原本的轨迹相较出现了一些变数......
马殷自知再往西行,就算无意对坐镇江西诸州的钟传长久硬拼下去。毕竟那钟传以勇毅而闻名,早年还曾在酒醉后途经深谷,竟然与一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