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我军来得及时,救应百济王免受逆子贼臣挟制,今日有缘得见,还请上座。”
与甄萱这个被推翻下台的后百济国主会晤,魏军方面的主将也须假模假式的客套寒暄一番,便请他坐到官署厅堂内的正首。
毕竟甄萱虽然对泰封、新罗乃至治下臣民先前属于窝里横,可是对外向中原王朝朝贡,并请求册封却十分地勤快...魏帝李天衢当初心说也正可以利用后百济与王建的泰封国对抗一段时期,遂也乐得封赏甄萱,授都督全武公等州军事、行全州刺史、海东四面都统指挥兵马制置等事,并封百济王、食邑二千五百户。
而按正史中后唐对甄萱的册封,他这个后百济国主,在中原朝廷还身兼检校太尉、兼侍中、判百济军事等要职。虽说主要也只不过是受魏朝认可的荣誉虚衔,但是按其官阶爵禄,魏朝高官将帅见了甄萱,自然也要以礼待之。
不过对于魏军主将的虚礼应承,甄萱却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这个被推翻下台的国主又算得了什么?如今甄萱只想着向背叛他的逆子贼臣复仇,把姿态放到最低,也不敢再摆出百济王的架子,而连连推让道:
“安都招讨使折煞老臣了!只恨逆子不肖、贼臣谋乱,既已退位受挟制幽禁,如何敢以国主自居?蒙上国发兵救援,老臣已是感激不尽,得收容就算只做一介小吏,也自当伏拜天朝、铭记洪恩...也断然不敢在都招讨使面前妄自尊大!”
虽说甄萱是土豪世家出身,就是个大老粗,也不似当初曾有遣唐使经历,乃至汉学程度较深的官员那般能将汉话说得流利...可是好歹有通译在旁,彼此沟通也不成问题。
而听那翻译引荐,甄萱得知与他客套寒暄的魏军主将名为安审琦,也是在中原武名远播的高官宿将...彼此都曾久经战阵,所以甄萱大概也能觉察到,面前那个年纪大概要比小了三十来岁的魏军主将,举手投足间也有股威武之气...而此番前来,安审琦战时受任熊津行营都招讨使,也就相当于派到后百济国的军旅,全权都是由他说了算。
情知自己就算夺回王位,只怕也难以长久支撑下去,所以对甄萱而言国王可以不当,后百济的国土也可以不要了。他一门心思的复仇,当然要仰仗魏朝针对后百济这边,所派出最高级别的主将。
眼见甄萱坚持,安审琦便也不再刻意礼让,又寒暄了一番之后,便别有深意的问道:
“按陛下旨意,若是甄公愿意,我朝会为您择选一处封邑颐养天年,末子爱女世袭爵禄,世代富贵,自然也不必忧心于生计...而我朝既然已经出兵,自然没有半途而返的道理。甄公那长子篡位夺权,仍控扼百济朝堂,我军恐怕势必要与之兵戎相见。
甄公以讨逆为名,招抚百济民众,由我军荡灭反军叛党便可。只不过...甄公那长子虽悖逆不孝,毕竟也是你的亲生子嗣。诛讨百济篡国贼臣,只怕也免不了父子相残,甄公可已经想清楚了?”
“亲生子嗣?那三个孽子...自从合谋杀弟囚父伊始,老臣便没有再将他们视为亲生骨肉了!早知今日,只恨当年没有将那三个畜生扼死于襁褓当中!他们不念父恩,老臣也只把他们当做谋逆该杀的乱臣贼子!”
听通译转述说罢,甄萱眼中仍满是恨意,而咬着牙狞声说道。他当然也很清楚无名不来、无利不往,魏朝发兵前来,可不是要做老好人助自己匡扶社稷的...魏帝李天衢的目的,就是要趁着后百济父子反目之时,趁机吞并疆土。
然而甄萱先前便已经意识到自己斗不过北面泰封国的王建,偏生意志极度消沉,心想百济国主的位子也坐不长久时,甄神剑、甄良剑、甄龙剑那三个逆子便合伙发动兵变,将他这个老子幽禁起来...既然如此,那便是宁与外邦、不予孽子,后百济国的王位我不要了,这个国家宁可覆亡,也不能留给那些畜生!
毕竟按史载轨迹,甄萱逃亡至泰封,便不惜低声下气地主动央请他当年的死敌王建,去发兵灭了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国家...如今则是魏朝主动前来救应,哪怕明知是被利用,有更为强大的外力可以助他复仇,甄萱自然更乐不得魏军尽早灭了后百济,方才能泄心中的恨意。
是以甄萱未做片刻迟疑,便朝着安审琦纳拜道:
“老臣情愿投身于天朝帝君,愿仗陛下天威。以诛逆子耳!伏望天朝借以神兵。歼其贼乱,臣...虽死而无憾!”
后百济开国君王甄萱,于次日便发檄文怒斥其长子甄神剑篡夺王位,号召各地军民不可抵抗天军,理应顺应天命。本是开国君主,却不遗余力的为外敌做动员,而铁了心要灭亡自己的国家,这也使得后百济朝中臣僚、地方官吏都乱了阵脚......
本来是子篡父位的本国内乱,结果却演变成后百济先主为魏朝摇旗呐喊...导致如今的后百济,也要如当年那国祚延承六百多年的百济国那般,到头来也要为中原王朝所灭!?
除了把守沿海港汊与务安郡的部众,安审琦点齐三万兵马,便直朝着光州的方向杀去...后百济国缺乏战略纵深,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便将抵至其国都城,魏军遂意图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