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倍与其家眷亲信自辽西进入魏朝治下疆土,按李天衢旨意也是接待国主的规格,这一路下来锣鼓喧天、排场极大...对耶律倍而言,能受魏朝如此重视,他固然倍感庆幸,而魏帝李天衢就是通过统掌渤海故地东丹国的耶律倍投魏这场事件大举造势,而向契丹传达一个消息:
你们皇帝耶律德光的皇兄耶律倍,当初由耶律阿保机钦封的人皇王,都已前来投奔降从于我朝...形势如此,如若耶律德光仍意图顽抗,中原王师再度兴兵北伐之时,你们还要怎么与我魏朝斗?
而耶律倍这一行人等,经辽西、入燕云、过河朔、渡黄河...沿途受到隆重接待,顺顺当当地抵至魏朝国都汴京。改换门庭,自然也要尽快拜码头认主子,耶律倍得接引至皇城内殿,得李天衢召见,甫一打照面便顿首叩拜,以示意他这个本来的契丹皇长子,愿意俯首做中原王朝的臣子。
不过耶律倍说是携家带口的前来投奔,核实一众随行家眷人等,却是诸如粟末部靺鞨出身,昔日渤海国王族大氏,以及倍受耶律倍宠爱的汉家女高氏等侧妃爱妾为主。至于他的正妻与已经诞生的幼子,则都留在了渤海国。
李天衢心想本来身为太子妃,而正史中耶律倍的正妻端顺皇后萧氏,便是在他夫君奔逃去投奔后唐以后仍留在东丹国摄政...而辽朝第三任国主,也就是耶律倍的长子耶律阮,与其生母柔贞皇后萧氏也都在了北地...虽然他爹叛逃出走,可是辽太宗耶律德光对他这个侄儿却仍是视如己出,格外的喜爱,所以得众臣拥戴推举继承辽朝帝位;
而耶律倍的次子耶律娄国并未被带着出走,以后会任南京留守,司掌东丹国国政,只是于辽穆宗耶律璟当政时节自己作死,意欲谋反而被诛杀,并除去宗籍被贬为庶人。
再想到耶律倍那正妻侧妃的娘家人,可是辽朝萧氏后族一脉,所以即便自己的丈夫出逃投奔中原,那些萧姓的妻妾也不会带着儿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地转迁过来。
若是朝廷重臣叛逃投奔敌国,当然是株连九族的迷天大罪。可是耶律倍本来就是契丹先帝耶律阿保机的长子,如今在位的耶律德光兄长...要夷他的族,岂不是要从契丹皇族耶律氏开始杀起?
辽国历朝各代宗族内乱频发,弟弟要造哥哥的反,叔叔要造侄子的反...如此同室操戈是常有的事。可先前耶律阿保机平定诸弟之乱,却放过了其中大多亲生兄弟,只是让他们赌咒发誓不会再图谋反叛...估计耶律倍虽然从契丹叛逃出走,可他大概也能确定自己的妻儿不会受到牵连。
既然以国主之礼待之,光禄寺珍羞署、良酝署于内朝集英殿生平楼设下席宴,备置佳肴美酒,又有礼部、鸿胪寺官员陪宴。魏帝李天衢自然居于上首,而耶律倍就坐在侧席。
本来身为契丹皇长子的耶律倍,如今头戴着中原常见的冠饰襥头,遮住了他的髡型发饰,还身着一袭汉服。看来也与中原王孙贵胄别无什么分别...而耶律倍讲的汉话也十分标准,与官话相较,只是多了些河朔燕云地界的口音。而他言行谈吐,也颇有知书达礼、才华四溢的名士风采,举盏敬酒时,又感恩戴德地说道:
“臣虽生于塞外,长在番邦,可是久慕中原,愿受王道教化。只是当初与父兄抗拒天威、屡犯天朝,而后醒悟,着实惶恐之至...今见陛下,恢廓大度,臣拜受洪恩,铭心刻骨,铭感五内!”
耶律倍说罢,便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李天衢与他说着场面话,遂也笑吟吟地回道:
“令尊曾与晋武王(魏朝不承认李克用被追谥后唐武皇太祖的封号,遂以王爵称呼)换袍易马、结为兄弟,而晋武王比朕大不过十岁,当年也已平辈相处。故而朕唤你这侄辈后生做贤侄,倒也合乎情理。
而贤侄让出契丹帝位,此举也犹如殷商时节周部落古公亶父欲传位于季历、姬昌父子,遂成全弟、侄,逃出关中,避地荆蛮,而后迁居江东,而建立勾吴的先贤吴太伯那般,亦有让贤的美名......
只不过...贤侄既然身为契丹皇长子,又曾为令尊封为人皇王,按说也理当继承帝位。可是令堂却执意要扶植次子继位,而软硬兼施,迫使贤侄无奈让国,这也未免忒过偏心了些.......qqxsnew
如今既然投奔我朝,朕也自会予以妥善安置,贤侄尽且安心便是!”
李天衢嘴上夸赞,可是言语中又刻意提起耶律倍只得屈从妥协,而让位于二弟耶律德光这一桩事,也让他再回想起来时,仍是满肚子的忿懑怨意......
本来是堂堂契丹大皇子,如果有的选,耶律倍又怎肯前来投奔属于敌对立场的魏朝?
毕竟耶律倍当初才是契丹皇位的第一继承人...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结果自己的母亲却完全偏向于二弟,甚至不惜通过为父皇耶律阿保机殉葬的名义,将朝中倾向于支持他这个皇长子的文臣武将斩尽杀绝。
耶律倍也就只得与群臣请奏太后而让位,否则自己还执意要争下去,那么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放在都能狠下心来斩断自己手腕的断腕皇太后述律平身上,可未必如此了......
然而更让耶律倍怨忿的是,